刘雪竹自然无法知晓自己的车被但丁开走过,并用来制造逼迫她丈夫就范的假象。囚于这狭小的陋室内,不能出声的她正反复咀嚼着“哥”最后的几句话。一种女人特有的预感令她难以克制地联想到近年来与丈夫争吵的一幕幕。没错,“男人有钱就变坏”,自打坐稳了斜街物流霸主的宝座后,陆海博的心野了起来。虽然他从未承认在外拈花惹草,她为了他的面子也从未戳破,但他越来越缺乏耐心的言行举止完全说明了一切。他表现出对她的厌倦,所用的言辞也越来越刻薄。随着他回家一天比一天晚,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断加深,于是像所有陷入婚姻危机的夫妻那样翻脸吵了起来。
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这样的争吵导致的结果便是陆海博每个月回家很难超过10次。他的奥迪倒是经常回来看看,不过司机是他的小弟,每一次下了车都提着大包小包,唯唯诺诺地向她这位“大嫂”汇报:“大哥托我把给俩侄女儿的东西捎回来。”
这些往日最不愿想起的碎片连缀起来在脑中闪过后,她心中的那个问题已无法回避:难道这场绑架和他有关?
对一个不修边幅、手段老辣的搬运工老头儿妥协当然有损颜面,但陆海博别无选择。“只要她们平安无事,我愿意坦白斜街所有交易的流程和方法。想合作的话欢迎;假如你想加入进来,分成的事咱们好商量。”
“对不起,我对物流没兴趣。”愚公呵呵一笑,“我想知道的是十几年前你福利院做的事。”
“福利院?你……福利院,我没……”陆海博没法儿再端出气定神闲的架势了。惊恐中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迅速冷静下来后又赶忙改口:“我没想到……哼,那个臭娘们儿还是把我供出来了……”
“娘们儿?还有个娘们儿?”愚公装得很意外,“她是谁?快说!”
陆海博掸掸衣服,反而显得轻松了些:“还是到你们局里说吧,这里不太方便吧?”“我不是警察。”“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干嘛问福利院的事情?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十多年没再干那种事了。”“看来你还明白那种勾当很卑鄙啊。”愚公转转眼珠,“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一群失去了孩子的人!”
倩倩被男女白大褂移到那张医用大床上,手脚被固定住。男白大褂将那套仪器搬到架子上推了过来。她认得那仪器,那是简易的b超机。
其实,这个卫生所早就废弃了,但一些不法医生长期占据这里,做些与生殖有关的治疗和手术赚取肮脏的利润。上一名盘踞于此的江湖医生三天前刚迈出这院门口,黑灯瞎火的就让刑天打折了一条胳膊。他害怕是哪个被失败的手术害得不能再生育的女人的家属来找他算账,又恐报警之后被摸清底细,只得在忍气吞声自掏腰包到医院接好胳膊以后躲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放开我!你们干嘛……干嘛给我做b超?我不做,放开我……”倩倩挣扎起来,当然无济于事。女白大褂不太熟练地启动b超机,轻抚她的头说:“放松,不然对孩子可不好。只是个例行检查,做完就好啦。只要你乖乖听话,是绝不会落得她那样的下场的。”她眉角的笑意在倩倩看来十分瘆人。这番警告兼威胁之后,女白大褂温柔地将倩倩的脸掰向一边,在她倾斜的视野里,那个女孩正被男白大褂拖进里屋。女孩泪如泉涌,绝望的尖叫也遭到胶布的隔绝。
倩倩突然想起了以前谁给她讲过的一个笑话:“穿白大褂的不光是大夫,还有肉案前的屠夫。”遗憾的是现在的氛围不适合说笑话,男白大褂关上里屋的门窗后径直走向她,不待她开口问话便用一条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b超机发出声响,她感到这两个白大褂笨手笨脚地在她的肚子上操作着,而自己只能任他们宰割。“哎呀,也不是……”女白大褂一声惊呼。“闭嘴!”男白大褂严厉地喝断了她的话。
中午,刘雪竹总算感觉到,绑住她手的绳子并不紧,听听四周没什么动静,她便使劲儿扭动手腕。女儿们也从她剧烈的动作中得到了某种暗示,兴奋地发抖。
“来,抽一根儿。地瓜,你说这麻烦不麻烦?”屋外又有窃窃私语声,刘雪竹连忙停下来,同时蹭蹭两个女儿,三人遂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
“他赶紧离婚也就是了嘛,还弄这一套!”这人满口粗糙而模糊的方言,一说就是一大串,刘雪竹能凑合听懂的没几句。“你懂……懂个屁啊!离……离婚,那他……他的钱少说得分……分给老婆一……一半儿啊。换……换成你你愿意啊?”
“噢,那是不愿意哈。可你说弄就弄呗,还分什么大小啊?他有儿子不就够了吗?还在意俩女儿干啥?”“我说你……你脑子不会……不会想事儿呀?老婆没……没了,和儿子……儿子他妈一凑又是……是一个三口……三口之家。那俩……俩闺女怎么也是他……他亲生的嘛,那……那叫亲骨……骨肉,谁舍……舍得了?而……而……而且,和老婆离……离婚,俩闺……闺女多半儿得……得归他老……老婆。这么弄……弄完,闺……闺女只能归……归他养啦。”
从这噪音般的交谈中捕获的碎片使刘雪竹不寒而栗。陆海博确是重男轻女,因为自己连生两个女儿没少冲自己冷言冷语。然而难以预料的是,这死鬼已经跟小三儿把儿子都搞出来了,现在为了财产及女儿的抚养权竟然用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