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任命嗣皇帝的遗诏啊。难道是我写得太乱,你没看懂?”凤翎漫不经心地应着,用那条破锦带仍旧系好衣衫。
“我知道是遗诏。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鸿昭几乎咬牙切齿。
凤翎靠回几上,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最恨被别人胁迫,有丹穴山的那一次就足够了。绝不能容忍再有第二次。”
“我也不会允许。可这与你的破诏书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的不懂吗?”凤翎望见他凶恶的表情,只好指指自己的鼻子,解释道,“他们抓不来真龙天子,在这里的,顶多就是一条破泥鳅。请你回宫,让我的替身归隐。只要演一出好戏,景初皇帝就算是暴病而亡了。然后就可以用上这道诏书。”
“哦……”鸿昭似乎听懂了一些。
“作为回报。嗣皇帝的名字那里,我已经空着了,你是可以随便填的。”凤翎微微苦笑。
鸿昭的唇上也扯出一丝笑,目光却十分阴冷。
“恩……我可以随便再挑一个傀儡。大行皇帝你有没有好的人选推荐?”
凤翎又叹了口气,望望坛子里的金鱼。
“你在诗书一事上,还真是十分不通。‘大行’即是永远离去之意。我都走了,还管这些狗屁倒灶做什么呢?”
鸿昭把诏书扔到案上,十分厌弃一般地搓搓手指。
“然后呢?你在这里,要如何自处?”
“这就与你无关了。”凤翎痴痴看着金鱼。
“与我……无关?”他冷冷笑道,“那我为什么还要过来?就为了接你这篇狗屁不通,字迹潦草的遗诏?你把我当做什么人?竟然认为我会把自己的女人……扔给野狼?”
凤翎被他一句“自己的女人”,说得面红耳赤,又深恨他孤身犯险还不肯赶快滚蛋,只能故意立眉骂道:“谁是你的女人?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哪个要你来救?你这个流氓无赖,天下第一臭东西,我本来就与你没有关系,是你自己硬要贴上来的!”
鸿昭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骂,愣了好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说的也是。”
凤翎望见他的失望,心中酸楚难耐,只好躲避他的目光,扭过头,喃喃道:
“已经丢了朔方,还有幽燕六郡,再折腾下去不知还要祸及何处……够了……该结束了。”
“凤翎,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你不信天台宫里的任何人。却轻易相信了一个才认识不几天的村姑,最后得了什么结果?”
“我……”天子语塞,默了一阵,方摇摇头道,“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你们都是聪明人,做的事情总是对的。就这样……继续做下去吧。”
“什么事情?偷天换日,把你逼死在这里,再扶其他傻瓜做傀儡?”鸿昭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荀子清真可笑,跟我一样可笑。我还以为他这条走狗会比我讨些好呢。”
“什么意思?”凤翎诧异地望着他
鸿昭面无表情地把诏书收进怀里:“微臣领命。陛下好自为之吧,我回帅帐陪夏玄吃酒,吃完了就回长安,依你的遗诏,重新选个傀儡。”
他答应得飞快,以至凤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恩……你确信你能安全回去?”
鸿昭眨眨眼,仿佛思考了一下。
“我是以上差的身份来谈判的,夏玄既然贪求‘赎金’,就一定不会伤害使臣吧。”
“恩……不错……”凤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胡乱道,“哦……对了……引你们来的那个夏翊,虽然看来和善,却是个真正的祸魁,早晚有一天,收复北疆时,你们可以利用他和夏睿的争斗,宰了夏玄。”
鸿昭冷着脸,认真听完,点头道:“恩。多谢陛下提醒。陛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没有了……”
不知为何,他的冷静让凤翎有些悲从中来。虽然她原本就想到了,自己会像一个没有价值的空壳那样被轻易抛弃。
可这一刻到来时,看着他冷淡的眼睛,她的心竟然还是如撕裂般疼痛。
“本来还有许多事情要烦恼的……”凤翎下意识地摸摸小腹,迟疑了好一阵,“这一回倒是托了夏玄的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真的没了?”
凤翎不做声。
鸿昭起身要离开,却被她扯住了袍袖。
“鸿昭……”
鸿昭扭回头,寒星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我……我已经……”凤翎的唇轻轻颤抖着,迟疑了许久,“你……我……对不起……”
她开始语无伦次,终于松开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鸿昭疑惑地挑挑眉,“你有哪里对不起我?简直是仁至义尽,处处周到。我拿着这封遗诏,回去再扶一个傀儡皇帝,就可以继续当窃国权奸,享受荣华富贵。”
他凑近她颤抖的身子,轻轻道:“顺道么,再娶几个像绮罗那样如花似玉的侍妾,开枝散叶,生下许多小奸贼,把鸿家的缺德买卖做得更大。”
“你?!”
凤翎本能地揪住他的衣领,恼怒地望着他。
他却忽然笑了,抚上她的脸,一双眼温柔得仿佛春水,乞求一般地低声问道:“傻妞,你说……好不好呢?要不要放我回去,逍遥快活?”
他默默等着她的回复。
突然,她松开了他的衣领,靠回几边,望着壶中游鱼,面如死灰,淡淡笑了起来。
“也好……”
鸿昭怔住了,牙间已经咬出了血,唇上却挂了轻佻的笑意:“对了,还有一点叫我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