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阳,帝都缥缈城,龙炎殿。
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黄金镶玉龙床上,一位老人斜倚在床背上,用华贵丝绸织造的袒衣在大殿明彻的火光下闪着亮光。老人身上盖着虎裘大麾,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安详之色。他双手交错在一起,抚着大拇指上戴着的亮银紫金扳指——梦阳皇族最高权力的象征。这位老人就是当今梦阳神罗皇帝,他昏暗的眼睛看着床边坐着的另一位老人,微笑着倾听着。
“陛下,您真的要把皇位传给太子吗?”老人看着他,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
“爱卿,你似乎情绪不太对!是不是皇宫有什么棘手的事?”皇帝轻咳一声,抚了抚胸口,却依旧是安详淡泊的神情。
“陛下,请恕臣下直言,传位于太子,帝国必毁!”这位老人赫然是刚从三皇子紫銮殿离开的李胜雄。他神色肃穆的说:“太子不是能统御一方的帝王之才,他性情软弱又飞扬跋扈,有野心却无头脑,渴望权力却不会驾驭权利,即使陛下真的把帝国拱手让给太子,说句不好听的话,烂泥扶不上墙,帝国必毁。”
“呵呵,我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我怎么会不清楚!”皇帝淡淡一笑说道,仿佛并不在意李胜雄的话。
“陛下,臣跟随陛下至今已有三十五个年头,梦阳对臣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陛下应该很清楚,臣今日冒死进言,请陛下在皇位传承上再做斟酌,太子,不是帝王之才。”李胜雄突然站起来,然后跪下身,神色严肃无比地重重磕头道。很难想像一位年逾六十五的老人竟能行动如此迅捷。
皇帝怔了怔,颤巍巍的伸出手,在床上努力探出身子扶起李胜雄,哀叹道:“爱卿这是何苦啊!我们都老了,不再年轻了,活着的价值也不多,也只有自己珍惜自己啊!”他从龙床上坐起来,示意李胜雄也坐在旁边,说道:“咱们相交多年,之间早已不是君臣,不论你说什么,大可直言不讳,不必计较这些凡俗礼节。”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太子,不可传位。”李胜雄苍老的眼睛此时无比明亮,目光果决凌厉,这种目光只有长期身居高位,指点江山才能流露出。由此可以看出当年担任左丞相的李胜雄何等英杰。
“太子的事情,我都知道。对于昌隆,我寄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也是先前太骄纵他了。如今,他的宫殿中蓄养着十几个预言师,还不是算我什么时候死掉。私自挪用国库黄金买名家书法字画,日日笙歌宴舞,醉酒失仪,毫无一朝皇储之风,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很期待我这个大儿子能做到什么程度,只是,他令我失望了。真正的帝王不是靠这种偷偷摸摸的等待而上位,哪怕他持着刀逼我退位也比日夜守着预言师询问我什么时候死强。只是现在太乱了啊,若在赤那思大军来犯之时,我废去太子皇储之位,整个帝国就不光下层百姓混乱,帝都贵族高层也会一片大乱,此事牵连太大,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步。”神罗皇帝的语气里是一种有心无力的衰弱感,一朝皇帝竟因儿子落得如此失意,李胜雄也不免心酸。
“陛下是把太子当成一面旗帜,让群臣暂时以太子为首?可陛下,若这次赤那思族的事真就这么过去了,太子的声望必会水涨船高,人人皆以太子为马首是瞻,皇位还是难免落到太子手里啊!”李胜雄说道。
“我活不长了,如今群臣无首,只有先靠太子一朝皇储的名望把群臣聚拢在一起,若现在就废太子,申国国主凌风烈首先就会坐不住,他这些年在太子身上投的注太大了。支持二皇子的秋月国也会坐不住,他们会认为这是个翻身的好机会,同时,控制两郡商会的南梁国也指不准出什么乱子。实在是牵扯太大,每一个都足以让梦阳元气大伤!”皇帝头靠在床背上,抬头看着大殿高高的穹顶,叹息道:“若再年轻二十岁,哪里会落得如此境地?我万俟武的神罗之称可不是白来的,只是,岁月不饶人啊!”
“陛下,臣刚从三皇子哪里过来!”李胜雄说道,想起这个学生刚才的粗鲁,老人就一阵心寒,可当下不是私人恩怨纠葛之时,以大局为重才是最重要的。
“君吗?他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他了,心里想的慌。”皇帝的目光突然柔和很多,昏黄的眼珠泛着琥珀的色泽。
“陛下,臣以为,三皇子才是当立之人,帝王之才。”李胜雄直言道。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臣担任三皇子老师一职十数年,三皇子心善仁德,他对梦阳爱的深沉,就算三皇子不是开国皇帝那样的伟大人物,但一代明君的称谓三皇子定能担当。”
“这个想法我也有啊,可是爱卿,君在大臣中没有声望,此时立他为太子,帝都更加混乱。”皇帝也没有什么顾忌,直言道。“其实,自从十年前,君的母后,文惠皇后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而我这个做父亲的,在那短时间没有给他过什么,甚至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他长得太像他母后了,见到他我心里也很乱,所以一直以来都避而不见,免得又思念文惠皇后,只为了我心里能好受些。可这个孩子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自己的儿子定定地盯着我,就是一句话也没有。我对君的冷淡也引得昌隆和鸿运对君的排挤,文惠皇后在时,我整日与他们母子在一起,文惠皇后死后,他们把心中的愤懑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