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众人纷纷凛然应命而去。
朱慈烺站在六楼的阳台上,看着一波一波的人涌了出去,心道:“真是年轻的勇敢的人们啊……”
一旁,一个侍女低声地在赵诗瑶耳边说了几句。
随后,赵诗瑶撇了撇嘴道:“是宛平县县衙初战吃亏了。前阵子梁益心发布了一个布告,要求各官绅上门报备各自田亩,结果方圆数十个村庄一个没有理他。这一回,是梁益心要下乡清丈。”
“哦?”朱慈烺感兴趣了。
“估计……一个人都不会见到。这茫茫野外,没有本地人带头,怎么会让他们轻易理清楚田亩归属?”
“他们想打的是拖延之计。”朱慈烺一眼就看了出来:“拖着拖着,也就黄了。尤其有本地县衙书办作为卧底之下……”
说着,朱由检丢出了一份锦衣卫的探报。
上面,赫然写着宛平县衙户房全体人员齐齐失踪的上报。尽管,户房费丁上报给吴英科时说的是协助派出公所清理田亩,但谁都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不想被抓住几个叛徒让吴英科有机可乘,干脆带着人全都遛了。
“时间是宝贵的,天寒地冻之下……难保吴英科能坚持多久。若是开春还悬而未决,那时候朝廷上下必将非议不断。”朱慈烺知道这个时间点。
春耕乃是国之大事,连皇帝都要出面做做样子。如果那时候还是无法取得第一步进展,往后的道路定然会加倍坎坷。
“只是,夫君的脸上却没有看到什么担忧之色呢?”赵诗瑶细细眯着眼睛笑着。
朱慈烺摸了摸脸颊,笑道:“这也让娘子看出来了?哈哈,好吧,我承认这一回宛平县的方案可是我亲自批阅过的。怎么样,娘子想不想一起看看热闹?”
“我也期待夫君的本事呢……”赵诗瑶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着。
……
朱慈烺与赵诗瑶下了乡。
两人换了一身便装悄悄地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他们亲眼目睹了梁益心的窘迫。
梁益心堪称非常努力,准备一样十分充分。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去了南吕村,专门定制的平板大车上,一路移动办公所需要的文书材料笔墨纸砚等等全部准备妥当。
前夜好酒好菜管够的结果亦是让队伍士气饱满。
但他们只是出发了不到一刻钟就遭遇了第一个麻烦。
通往南吕村的桥断了。
断得非常仓促,甚至还有斧锤的痕迹。
梁益心黑着脸,直到席斌从上游的梨园庄找来了摆渡船。但人数众多甚至有数辆平板大车的大队伍足足用了一个上午才最终到了南吕村。
南吕村是少有难得的平地,展目望去,十分方便清点。
但梁益心却没有在村庄里见到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几乎所有人见到这一行人后全都绕道走了。
当梁益心抵达吕家大宅的时候却遭遇到了闭门羹。同样没有人见他们。
梁益心掩住脸上的失望,思虑了一下,决定去山神庙宿营。只是,刚进了山神庙却发现里面早有一行人呆着。
而这一处山神庙亦是迥异于梁益心见过的所有山神庙,毫无一点污垢,整洁,坚固,甚至隐藏着什么让梁益心心中战战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直到为首的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出面笑着欢迎梁益心一行人进入后这才消解。
梁益心细细地打量着来人,面冠如玉,举动沉稳自如,透着一股迥异于任何人的气质。那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却让人难以忘却的气质。
一番客套,梁益心道出了请求收留的缘由。俊俏的少年沉吟了一下,道:“途中遇友,这是缘分。山神庙建得极大,我等人少,可以去西面偏殿歇息。东面靠近后门处便让给这位朋友吧。”
不多久,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引着梁益心去了东殿。
一番小插曲过后,梁益心丢开这一节,开始派出人马。一路联络当地百姓,一路勘探地形,以及最后一路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情:张贴布告。
出人意料的并非是张贴布告这种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这年代实在不少见。出人意料的是上面的内容:奉朝廷教育总署署发[13]号令宣布筹建卢沟桥初级小学,学费全免,管中餐一顿,在校期间免徭役。
发布完了布告梁益心就带着人走了。
不出他意料的是,布告很快就被人揭走了。动手的是吕方的管家吕政:“官府这是变着法子等大家伙自投罗网啊!什么免费的学校,还不就是诳人的?要是县衙有这钱,怎么还会来给大家伙加税?都记好喽,不准见县衙的人!”
几个冒头围观的轰地一下散开了。
而这时,位于山神庙里的梁益心也收到了另外两路人马的成果。
联络当地百姓过去的不是为了宣传政治,而是……买饭。
任务很轻松,也很重要,但结果却很凄惨,带头的是老童生蔡印丹。这是一个满脸皱巴巴的县学学子,因为是本地人才得以临时加入。看起来生活很是凄苦,总是皱着个脸,现在这会让更是一脸苦色:“别说去买生米熟饭,可差点没让打出去。一听买饭,还以为咱们是来抢牲口抵纳粮的!”
“你不是附近的人?一口乡音,连你也打?”梁益心皱了眉头。
“乡亲是有的……可……可他们都以为是来清理拖欠积粮食的。”蔡印丹说着忽然间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席斌默默地盯着蔡印丹鼓胀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