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阮大铖以及钱谦益几人知晓金陵报社是太子殿下主办的时候无不是悚然一惊,纷纷将那日的事情都吞在了肚子里。
陈子龙说的话挺起来深奥,其实也简单易懂:这是舆论权力的转移。
从前,张溥组织诗会,以学社的名目结社举办聚会,这便一次次巩固了张溥的话语权,巩固了复社的内部,壮大了复社的声势,让复社拿到了舆论之权。
而今,朱慈烺一句“真理越辩越明”立时让众人瞬时间热议起了投稿读报之事。
如此一来,结社的人少了,聚会的人少了,大家都将心思用在了报纸上面。毕竟,一朝登报立刻就能天下人知,比起诗会聚会上成名无论是成本还是方式都太讨喜了。
尤其是朱慈烺《论国是》一文出炉,众人都热议着南京师范学校,热议着朱慈烺所言的工商立国,谁还有兴趣听张溥之前掀起的风潮?
朱慈烺如此一击顿时有力地回击了张溥之前造出来的声势,压过了张溥的风头
这一刻,议论国事的权利不再有所谓的名流士子把持。只要会提笔写字,著下文章都可以投稿上报。众人再也不需要厮混诗会聚会抱够大腿成为名士才可以议论国事谏言建策,只要提笔就有机会成名。
此刻,不仅舆论阵地被朱慈烺另行开辟成了主流,更是让原本张溥所引以为傲的名望也大大削弱。
张溥推开窗听着扑面而来的人声。望着繁华喧嚣的南京,他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
在熟悉的舆论战场上。却遇到了陌生强大迥然不同于以往的敌人。
“我们……也要开办报纸!殿下不是要兴国吗?那便叫复兴报!论人才,复社不畏惧谁。论钱粮……”张溥环视阮大铖与钱谦益,道:“我们……一样不畏惧!”
钱谦益思量良久,缓缓颔首:“众志成城,改能改变当下被动。殿下出招了,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高明得我们必须迎战。必须坚固我们的优势!”
阮大铖则是道:“天如既然不惧,吾一样是团结的盟友!”
“不惧!我们的复兴报也一样要办起来!”冒襄大声高呼。
陈贞慧刚想要跟着高呼,却见一旁的陈子龙与方以智都愣愣着发呆不说话。
“密之,卧子……”陈贞慧轻轻唤了一声。
方以智闻言,道:“是啊。我们复社这么多士子,众志成城,还办不好一个复兴报?”
陈贞慧高兴地道:“真好啊!再过不久,朝宗也能回来了。我们复社四公子齐聚,一定能办好一个复兴报。压过金陵报一头!”
角落里,不知何时陈子龙悄然离开。他不再是年轻热血上涌的普通士子了,很多时候看事情更加实际,追究更细节的东西。
办报的确是好的。这里每个人都是饱学鸿儒。可经营之道却不是书生随意可以上手的,别的不提,陈子龙便一直疑惑金陵报到底用了什么秘法,竟然可以这般迅速地降低印刷的成本。
毕竟,一个好雕版的雕刻可是要废掉老师傅格外多的力气。活字印刷虽然出来了,但以金陵报的印刷质量,陈子龙却认为那是有雕版印刷的水平。
“那究竟又是如何将活字印刷的便利与雕版印刷的水平结合起来呢?这般两利的事情。其中的力量……恐怕是天如等人都忽略的事情啊,也是我们与殿下真正的差距。但……谁能想到这一点呢?”陈子龙离开了。
他却发现,没多久方以智也跟着跑了出来。
陈子龙见此,顿时愕然。
方以智苦笑道:“实在不愿与阉党同席而做。阮大铖纵然想冰释前嫌,可他手下的徒子徒孙却是与复社结怨旧矣。一旦开报,经营之人定有阮大铖之人……”
听完,陈子龙默然良久。
不多时,陈贞慧追了过来,陈子龙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拐了个弯,陈子龙却发现黄宗羲驾着一辆四轮马车下来,招呼着两人,一阵拉扯,几人都上了马车。
……
朱斐然走上了南京城的码头,轻轻地呼吸出了一口气,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放松:“自由的味道真是让人感觉放松啊,就是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敌手!”
一个月前,来自北京的诏书已经让朱斐然登上了楚王之位。
但朱斐然对此却是格外洒脱地抛却了身上大部分的政治权利,带上了湖广粮商踏上了东去南京的道路。
他们下了船,上了打着大明商品粮食交易所标记的马车驶入了南京城。
无人能发觉,这些人的到来,将会注定改变江南格局。
宏盛米店。
“贴新价牌喽,劳烦让让!”一个小伙计分开众人,将一块崭新的牌子挂了起来。
“三两九钱一石,新米!”
几个壮仆见此,不由顿时哀叹一声:“米价又涨了啊!”
米店外,更多的妇人却是纷纷连叹气的声音都说不出了。这其中,便有皱纹稍涨的魏三娘。
魏三娘没有言语,默默回到了家中,看着身材瘦弱的夫君披着一见打着补丁什么,又悄悄将布袋放了下来。
不过,她的夫君却是眼见,缓步走来,道:“又涨价了?”
“跑遍了南城的七家店面,都是涨价了。”魏三娘轻声道。
魏三娘的夫君名作刘连坤,是个酸秀才,也就是那种败落了家业却是一事无成的穷秀才。此刻见浑家空手归来,想到家中再无余财,他不由眼眶一红,道:“三娘!不能如此,不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