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
入夜时分,高名衡回到巡抚官署,自顾自地脱下了身上的官袍。门外,吱呀一声,小妾黄氏惊恐地看着高名衡官袍上的血渍,手上一身干净的衣袍都拿不稳了:“老爷……您受伤了?我这就去叫大夫。”
“不碍事。这又不是我的血。”高名衡并没有在意,摆摆手,道:“给我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来。沾上这么多脏东西,这三天都不舒服。”
“是……老爷。”黄氏连忙服饰着高名衡穿戴,看着高名衡疲倦的面目上,尽管心中不忍,但这些天的传言依旧让黄氏战战兢兢:“老爷,府里给熬了百合淮山鲈鱼汤,妾身这会儿去给老爷端进来如何?”
高名衡嗯了一声,闭目养神,连眼皮子都不愿意张开。
黄氏端着冒着热气的鲈鱼汤进来,一边拿着勺子,一边闻声细语道:“这都三天过去,老爷终于回府了。可是外间的鞑子走了?还是说太子爷发了救兵?这些天啊,可都让妾身担心死了。”
“老爷……”黄氏说着,忽然停顿了下来。因为,她发现高名衡竟是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冒着血丝的双目定定地看着自己,让她心中猛地发跳:“妾身……不该干涉军国大政。妾身……妾身知错了……”
“你有什么错?”高名衡长长叹了一口气,鲜美的鲈鱼汤也让他感觉食之无味:“放心吧。将本官的话都传出去。这济南城,鞑子攻不进来。不管太子殿下的救兵来不来。鞑子都攻不进来!万事,不是有我山东巡抚在吗?对吧?”
“是……老爷有信心,妾身就安心了。”黄氏听着,顿时笑了起来。
只是,黄氏的笑容还未安稳几分,寂静的夜中。一声惊响猛地响起。
“杀啊!”
“我……今夜去前衙歇息。”高名衡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出了后衙。
此刻巡抚管束前衙已然一片慌乱,直到高名衡将前衙的人统统带进了西城这才安稳了一些。
高名衡也没走多远就在半路上看到了来找高名衡的济南知府侯捷。
“清军半夜偷城了……”济南府知府侯捷苦笑道:“守军把炮炸了这才延缓了一下清军攻城的动作。但只是过了两刻钟,守军就抵不住。还好住那不远的曾老先生领头带了两百来号家丁,组织了街坊上千人挡住了清军的攻势,这才给我留出了时间将营中兵马顶上去,稳住了城防。”
高名衡轻叹道:“我已经让唐文去组织城内医生救治伤病了,还有任家酒楼,给出战的将士准备犒劳。藩库我也吩咐去了。”
侯捷闻言,倒是丢出去了一个敬佩的表情。这些后勤上不起眼的招式才是稳固住人心的硬招啊。寻常官员可真是舍不得对守城将士大方。
这样一说。比起上任,高名衡这个山东巡抚还是颇为有能力,也得人心的。
只可惜……清军攻城来得猛,济南四年前就已经被劫掠一次更是残破。这些。都让高名衡压力山大。
“去乐源门。”高名衡打算再度巡视。
乐源门就是济南西门,也是此次作战夜袭发生的地方。但高名衡刚走,就看到一个约有六旬的老者大步走来,一见高名衡就大叫道:“抚台!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夫走了你!”
一旁,侯捷一见此人,顿时叫糟:“曾老先生怎么来了。”
这个曾员外就是这次夜袭里带了两百青壮家丁的那个士绅。曾任河南布政使,可以说是济南里威信领头的几位士绅。
此刻,侯捷一见曾松红着眼睛过来,顿时明白不妙。
“经阁先生。”高名衡倒是对这曾松有些了解,客气打着招呼:“这次济南上下数十万百姓,都赖曾家一门援手了。”
“是啊是啊!”曾松红着眼睛,看着高名衡道:“可我们的巡抚大人呢?却是再三沉默,不愿求援那太子殿下。我知晓太子在临清也要守城,可难道我济南百姓就不是大明臣民了吗?”
此刻,一个年轻书生低声在侯捷身边说了一句。
侯捷闻言,顿时叹道:“曾老先生的三子战死了……”
“今夜,死了我的亲儿。但昨夜,前夜,这日日夜夜,死的又如何不是百姓的亲人?太子高举着抗清义旗,我曾松诚心愿意为其张目,助起一臂之力。可这般见死不救,哪里有一分对得住我等?”曾松一夜劳累,此刻又激动说了这么多,顿时精力不济,疲倦万分:“我老了,没有力气了。只愿这大明,能多几个正人,若如此,便是老夫死在城头,却也甘心。”
“来人。”高名衡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我的那封亲笔求援的信,送到任家酒楼去。”
任家酒楼,便是张镇布局济南的一处情报点,也是高名衡与朱慈烺对话的一个窗口。
德州城。
“殿下的命令,已经来了。”徐彦琦缓缓放下一封军令:“作为殿下皇家近卫军团麾下第一营伍,殿下为咱们准备了好大一个艰难的任务。眼下建奴肆虐山东,各处州县纷纷告急。尤其济南,巡抚高名衡已经守不住了。现在,殿下命令我们在阿巴泰的虎视眈眈之下,冲进济南城。兄弟们,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作为近卫团唯一一个拿了独立营号的王牌,我们飞熊营什么时候怕过?”第一千户千户官包果安然挺胸。
杨甲一呼出一口气,道:“校尉说罢!窝在这德州城,可算是闷死了。我们飞熊营不去啃最难的任务,谁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