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刘书元所讲,此地深峡激流难以涉江而行,附近五十里范围内只有两处渡口,一处是东边二十里的青翼渡,一处是西面十余里外的吞江口。除此之外,在前方山头上,隔江的两座山峰之间有处飞泉崖,架有一索桥可通过。具体走何处,还请将军定夺。”
“正值战时,未必恰好有摆渡之舟,走山路至少可省下半日时间。”
“但那里地势险峻,一旦敌人摆下重兵,恐难脱身。”
“你那只鹰儿的方位是在何处?”
“飞泉崖。”
明将军沉吟:“叶莺既然在此现身,宁徊风必也在附近。他或许算准了我必会走三峡一线,却算不准我会走哪一条道路。只要不遇到宁徊风本人所率的敌军主力,我们就有极大可能突围,三取其一,他只有三成机会,所以故意放飞鹰儿以惑我心智,若是我们不敢走飞泉崖,他至少就有了一半的胜算。哼,兵法云:实者虚之,我偏偏就要走飞泉崖!”
“但是,宁徊风当知将军精通兵法,实者或虚之,但有可能实者亦实,敌军的主力就是在飞泉崖。”
“宁徊风自然知道我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更有可能在飞泉崖摆下空城之计。”
这是一场双方竭精殆虑的**,他们必须冷静地找出宁徊风谋划中的漏洞,才能赌赢这最后一场!
许惊弦转身取出食物与清水:“现在,吃饱喝足才是最重要的事。”
明将军没好气道:“你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别忘了我若是赌输了,你也要赔上一条性命。”
许惊弦嘻嘻一笑:“反正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那就等到我们出发前再做决定,让宁徊风在赌桌那一头心急火燎地多等一会,岂不甚好?”
明将军瞪了他半晌,哈哈大笑:“好小子,你倒真是洒脱。”拿起一块干粮放入口中。
两人饱餐一顿。明将军长身而起:“走。”
“我们走哪条路?”
“飞泉崖。”
“将军为何赌这一条路?”
“机关算尽,亦难敌天意,多想无益,徒乱心思。何况你一定很希望再见到叶姑娘。”
许惊弦亦笑了:“若这是敌人的疑兵之计,只怕反而见不到她呢……”他内心也在问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遇见叶莺么?
青山翠岭,林深叶密,几乎不见阳光,鸟鸣虫唧,不闻人声。两人谨慎而行,走不多远,便听到隆隆的水响,一条大河从山谷中横过,水深浪急,激流暗涌,两岸巨石被冲刷得平滑无比,又长满了青苔,滑不溜手,难以涉江而过。而抬头望处,隐隐可见半山腰间悬挂着几根铁索,索长五六丈,其上搭着木板,悠悠荡于半空。山顶上恰有一道瀑布凌空而下,索桥穿瀑而过,再隐入云深之中,鬼斧神工,惊险万分。
对于他们这样的武功高手来说,铁索瀑布都不成其为障碍,真正的危险来自隐藏的敌人。
许惊弦眼利,但见在那索桥背面的木板之下,仿佛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是丝毫不动。举手相指:“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明将军抬眼望去,亦是一脸疑惑:“好像是一个人。”但那瀑布正由那人影处冲下,激流浪涌之中,只有隐隐约约的景象,无法看得真切。欲要换个角度观察,但随着山路弯折,树林遮蔽,再不复见。
许惊弦恍惚间觉得那身形竟似是叶莺一般,暗忖武功再高亦不可能倒贴于索桥之下,或许只是思慕佳人心切,一时眼花,暗骂自己一句。既想快步前去一睹究竟,又不免微有些疑虑。
明将军笑道:“我们这可是凯旋回师,可莫学败逃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自己吓唬自己。”大步朝前走去。
许惊弦凝神细听,山势幽寂,浪流咆哮,无法肯定周围是否藏有伏兵,只好随着明将军沿山间小道继续而行。而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扶摇依然在一圈圈地盘旋着。
一炷香后,已至半山腰,再过了前面一个坡道,便可到达索桥。此刻江水声稍弱了下来,许惊弦清楚地听见扶摇的尖厉鸣叫声大异往常。
为恐敌军发现,许惊弦一直藏于树叶间避免被扶摇瞧见,但雷鹰敏锐的灵性是否已感应到主人的到来?它的鸣叫声是与主人重逢的欣喜?还是在发出警告?
许惊弦略一踌躇,毅然低声道:“将军,我们换另一条路?”
“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发现,只是出于直觉。”
明将军停下脚步:“其实我也有类似的直觉,但自从当年反出昊空门开始,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走回头路。现在,我不想因为直觉而违反自己的承诺。”他望望静寂的四周:“何况,若有埋伏,想退也退不了了。”
若有伏兵,必定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或许已设好了包围圈,只等他们疑神疑鬼之下自投罗网。
许惊弦长叹一口气,目视前路:“将军说得对。无论前面有多少敌人,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面对。”
说话间两人已上了坡道,骤觉眼前一亮。飞瀑索桥已在面前,水汽被阳光折射成七彩,流光幻化,氤氲朦胧,更衬得山崖高挺,峭壁险峻,飞泉崖果然名副其实。
而在那索桥之中,垂瀑之前,一位黑衣人端然而坐,眼蒙黑罩,掌持木杖,飞瀑激溅在他身上,却如浑然不觉,仿似一座沉睡千年的雕像。
宁徊风!
千算万算,他们终于还是没有逃过敌人的算计。
许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