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弦脸上一红:“我只是想到了与追捕王的往事……”,慌忙垂下头去避开连红袖的注视。原来他刚才因想到水秀而思及水柔清,随即叶莺的影子又跳了出来,却被连红袖一眼瞧穿心事。
连红袖也不说破,转眼望向明将军:“此处消息闭塞,几日前才听闻朝廷大军渡过金沙江的情报,所以夫君才外出打探战况。却真未想到将军已神不知鬼不觉杀入了叛军腹地……”
许惊弦注意到她以“叛军”相称,暗觉欣慰。尽管追捕王当年替泰亲王做事,但毕竟在国家大义上立场并未有所动摇。听连红袖的语气,对仅仅距离数百里外的战况亦不甚了解,看来昔日排名京师八方名动之首的追捕王梁辰早已是放下一切权名俗利,悠然于尘世之外,对世局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只安心与她相守于此,做一对逍遥情侣。
或许有些人对此觉得遗憾,但在许惊弦的心中,只有羡慕。
“泰亲王已死,叛军不日将散。但我身负重伤,只得借此处调养几日。”
连红袖欣然道:“泰亲王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呢,小女子先恭祝将军凯旋。这里人烟罕至,就算敌人能找来,夫君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将军尽管放心养伤。”
明将军神色黯然:“另外我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连红袖猛地一震,敏锐的观察力已洞悉出真相:“千仇出事了?”
明将军沉默不语,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叹。
霎时,三个人都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记豪笑声打断了三人的缅怀之情。“回途中发现有人接近,只怕拙荆有失,急急赶来,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遇到将军。”原来追捕王梁辰已悄然归来。他能有追捕王之名,并在京师八方名动中排名首位,靠得就是绝顶轻功与锐利双目,果然名不虚传。
明将军抬眼望去,微笑道:“京师一别三年,梁兄风采更胜往昔。那时你我各为其主,此次重逢可莫要相见不欢?”追捕王梁辰的独门轻功正是唤做“相见不欢。”
梁辰笑道:“若非要提旧日恩怨,将军才是我的恩人。”
明将军淡淡道:“那是水总管执意放你离京,明某不敢居功。”三年前京师巨变,泰亲王谋反前夜追捕王无故无踪,想不到竟是被水知寒暗中放走。若不然,只怕也会像牢狱王黑山、刑部总管洪修罗一般,或是战死于乱军之中,或是身陷囹圄。
梁辰却正色道:“水知寒只是留我一条性命,但若没有明将军的情报,天涯海角,我却如何能找到红袖?虽生亦不如死。”说话间走到连红袖的身边,两人双手互牵,眼中尽是绵绵情意。
许惊弦旁观梁辰。几年不见,并不现老态,反倒是以往那略显古板的面容多了一分开朗之色,竟似年轻了几分。想必与连红袖隐居此地,乐而忘忧之故。瞧他夫妇情深至此,再也不必问梁辰如今“好或不好“,一时忍不住开他个玩笑:“梁大叔,你可还记得我么?”
梁辰定睛瞧了半晌,大吃一惊:“你是小弦!”匆匆扫一眼明将军,面色变幻不定,实在猜不出这两个人如何能走到一起,又有些担心当着明将军的面叫破许惊弦的身份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许惊弦吃惊更甚:“你怎么看出来的?”单从相貌上来说,他与昔日的小弦几无共通之处,嗓音亦不复童声,实不知梁辰如何能一眼看穿。
梁辰看到明将军不动声色,知他早晓得许惊弦的身份,放下心来,哈哈一笑:“你面貌虽改,但几处痣相却变不了,某些细微的神态亦与当年的小弦毫无二致。嘿嘿,你梁大叔江湖上的称呼岂是胡叫的?”追捕王的锐目神眼被人唤做“断思量”,就是形容那些通缉要犯一旦被他盯上,只好束手就擒,从此绝了逃跑的念头。许惊弦又想到静尘斋弟子皆拥有独步天下的观察力,连红袖与追捕王倒确是般配。
连红袖却道:“依我看,你的称呼可真要改一改了。”
梁辰不解其意,只当无意中惹夫人生气,连忙赔笑道:“夫人息怒,我既答应你退隐江湖,岂能言而无信……”
“我可不是怪你又想到当年的诨号……”连红袖掩嘴而笑:“许少侠唤我姐姐,你却要做他大叔,不改岂不是乱了辈分?”
梁辰一怔,仰天长叹:“夫人有令,看来我只好做大哥了。”几人一齐大笑起来,挑千仇之死而带来的伤感亦被冲淡了许多。
当下梁辰取出窖藏的美酒、风干的野物,连红袖又下厨炒了几个小菜,山野清蔬,别具风味。四人共聚桌前,畅谈往事。
静尘斋弟子不以武功见长,却有精致入微的洞察力。门下三士之中,冥沉士察人观相,洞悉性情,可为良师诤友;慧静士辨真识假,分析情报,可为将帅谋臣;辟尘士观势识运,统筹全局,可为丞相国师。因其弟子多为女尼,故隐姓瞒名,行事低调而不张扬,她们不图名利,只为那些有权势的皇亲豪门效力,希望能借用自身的影响力,替天下百姓谋得一份利益。
数年前红袖裁纱奉师命入京,辅佐的对象乃是皇太子。她沿用本名连红袖,隐入太子宫中扮成宫女,哪知泰亲王视太子为登基九五的最大障碍,日夜监视不休,察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泰亲王深悉静尘斋弟子的厉害,数度派出杀手暗杀未果,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