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巧计渡江(1)那只纯黑色的大鹰振翅而起,正在觅食的几头山雀吱吱乱叫着,惊慌失措地急急逃命,它却视而不见,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云霄。
阴沉的天幕低垂着,雄鹰舒展的双翼扫开碎絮般的云团,锐利的爪子伸缩不定,仿佛要撕碎那铅灰色的天穹。
伴随着一声尖厉的鸣叫,鹰儿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出身来,傲然俯视着大地,宽阔的眼界中是起伏的丘陵、葱郁的山林,横贯东西的大江像一柄巨大而锋利的银剑,把山川剖为两半。
大江两岸扎起了无数营帐,手执刀枪的士兵们一队队集结于岸边,口中发出高亢入云的呐喊声。
水天辽阔,鹰击长空。江面上帆樯林立,船舻相连。一艘战舰由南岸驶至江心,侧向打横,顿时万箭齐发,织成一张充满死亡气息的箭网,朝北岸罩去。与此同时,北岸数架大型抛石机齐齐发动,将数十块重达千钧的巨石投向江中,激起丈高的浪头。一块夹裹着硫磺硝石的巨石正砸在桅杆上,战舰陡然一震,碗口粗的桅杆应声而折,船帆上燃起熊熊大火,缓缓倾斜的战舰把士兵抛入江中,眨眼间就被奔腾湍涌的江涛卷走。更多的战舰驶来,更多的士兵前赴后继,也引来了更多的箭支和石块……
雄鹰在战场的上空盘旋,锐利的鹰目在厮杀的人群中搜索着。对于鹰儿来说,它不明白战争的意义,更不理解同类之间为什么要进行毫无必要的残酷厮杀,它只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处于交战的某一方,它关心着他的安全。
从那一张张沾满血污、充满杀气的面孔上,鹰儿并没有发现主人。它不安地鸣叫着,以战场为中心绕着圈子,掠过被鲜血染红的大江,朝更远的地方飞去,不断扩大搜索的范围。
终于,在远离战场十几里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影跳入他的视线之中。尽管骑在白马之上的那位战士头戴铁盔,身披轻甲,但它依然能够感应到主人身上那独有的气息。
人鹰之间心有灵犀,那名战士也同时抬起头来,望见了高空中的雄鹰,眼睛蓦然一亮。数天不见,他的面容更加刚毅,目光更加坚定。
鹰儿口中发出一声欢叫,从空中俯冲而下……它渴望扑入主人的怀抱,让主人那温厚的大手抚摸自己的羽毛。但是,主人轻轻摇首,凝视它的眼神里有一种警告,并没有发出让它降落的口令,却忽然从背上取下长弓,对着它虚拨一下弓弦,那是鹰类最为忌惮的声音。
它知道主人不会伤害自己,它能够体会到主人的心思与一丝若隐若现的危险,急速下沉的身体陡然一折,再度飞至高处。主人脸上浮起一丝鼓励的微笑,身影随即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入林前几不可察地朝它挥了挥手。
鹰儿在空中盘旋数圈后,方才恋恋不舍地朝南飞去。只要得知主人安然无恙,它就已是满心欢喜。
鹰儿越过战场,越过大江,在一座小山头前缓缓降落,最后停在一位白衣少女的肩头。
少女抚着鹰儿的羽毛:“小家伙,你看到他了吗?他一切都还好吗?”
鹰儿发出一记短促而欢快的叫声,算是回答,少女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每当主人叫它“扶摇”的时候,会让它感觉到自己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王者;而每当从这位少女口中听到“小家伙”三个字时,那抑扬顿挫的音节里有一种莫名的愉悦,会让它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雏鹰。
少女遥望北方,轻叹一口气,喃喃念着:“臭小子,你一定要小心点啊……”
鹰儿好奇地望着少女,虽然不懂她的话语,却知道她也像自己一样牵挂着主人的安危。在鹰的世界里,除了唯一的主人之外,只有同类和敌人。可是这位少女却让它有一种奇异的情结,她既不是它的同类,但也绝对不是她的敌人,它像信任主人一样信任她。
或许,因为它知道她与主人之间,也有一种微妙的灵犀。
战争只是刚刚开始。叛军凭借着地利的优势不断派出战舰发起挑衅,缺少战船的朝廷大军只能在岸边做战略性的防御。但交战双方都很清楚,这只是不伤皮毛的小规模冲突,随着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等到明将军的部队建好足够数量的战船强行渡江之时,才会打响第一场战役。
没有人相信叛军可以守得住长江,那只是一道消耗资源的屏障,真正的决战将会发生在云贵高原的山地、沼泽、丛林之中。双方隔江的对峙更多的是出于心理上的考验,以拼死而博的姿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一旦朝廷大军久攻不利,低落的士气将会影响到全局的作战。
为免伤亡过重,明将军表面上传令三军佯攻宜宾牵制叛军,暗中却秘密派出侦骑营,沿江搜寻更适合渡江的地点。
穆鉴轲亲自率领侦骑营一行六人,沿江找寻地势平缓、便于快速搭建浮桥之处,以便大军渡江或是派出先锋部队突袭敌军的后方。为免对岸敌军的瞭望塔有所察觉,他们尽量远离江岸,不时闪入山野密林之中。但已经往下游走出了十余里,依然没有发现适合的渡江地点。
许惊弦这几天过得很快乐。包括穆鉴轲在内,所有侦骑营的战友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紧张的生活与和谐的气氛让他过得非常充实,有时会不知不觉把自己视做士兵中的一员,浑然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直到他看见了扶摇,与爱鹰重逢的喜悦瞬间被一丝不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