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惊弦正在想着叶莺不知现处何地,是否会有危险?忽听身后有些响动,连忙转过头来。只见房门已无声地打开,一位年约二十八、九岁的男子凝立于门边斜睨着许惊弦,他服饰华贵,神情高傲,面孔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之色,犹如失血过多,手中还拿着一柄小小的银刀,轻轻剔着指甲。看似悠闲,阴鸷的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戒备。
许惊弦心里正担心叶莺,不由脱口问道:“叶姑娘在哪里?”
华服男子一撇嘴角,似笑非笑:“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做护花使者。”这是一种纡尊降贵的口吻,仿佛他才是主宰世间万物生杀大权的王者,而许惊弦只不过是个随便拈指可杀的蝼蚁,对他多做一句解释都属多余。
只一照面间,许惊弦就极不喜欢这个人:“你是谁?”
华服男子眼望房顶:“你也许想唤我一声堂兄。但在还没有确定你真正身份之前,还是叫陆教主比较合适。”
许惊弦一怔,原来此人就是媚云教现任教主陆定。自从许惊弦懂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但那一声“堂兄”却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不是因为陆定漠然无情的话语,而是他无法从眼前这个人身上,看到一点点同胞骨肉之间的温情。或许陆定的言行并不令人厌恶,但那故作高贵的神态却让他心头极不舒服,不愿与之多交往。
陆定道:“你已昏睡了三日三夜,想必早就饿了。”随即拍拍手,从屋外进来几名媚云教徒,抬着一个大食盒,将食物摆在桌上。
许惊弦一惊,原来自己竟睡了那么久,怪不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客气,安然坐下大快朵颐,点心精致美味无比,连声称赞,抬头望着陆定,含糊不清地道:“陆教主不吃些么?”
陆定摇摇头,话中像夹着一片锋利的刀刃:“你就不怕有毒么?”
许惊弦笑道:“有什么好怕?你若想杀我,趁我昏睡时早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你我同宗连契,血脉相连……”
陆定打断他道:“如果你假冒我的堂弟,我当然不可容忍……”
“哈哈,你至少肯总算承认我有可能是你的堂弟。”
陆定丝毫不理许惊弦的打趣,继续道:“即使你真的是他,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杀你。”
许惊弦一震,终于明白了陆定对自己的敌意由何而来,霎时只觉满嘴苦涩,精美的食物亦难下咽。缓缓道:“我小的时候一直盼望自己有一个哥哥。想不到今日终于见到了你,却不能相认。”
陆定不为所动:“且放心,在你的身份尚未确认之前,我还不会杀你。”
许惊弦抬眼望着陆定,朗然道:“我们有同样的祖先,流着同样的血液,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所以无论你是手握权势的教主也罢,一贫如洗的平民也罢,无论你处心积虑地想杀我也好,言语试探我也好,我都会当你是兄长。青天可鉴,问心无愧!”
陆定微微一震,许惊弦坦荡的神情与真诚的目光让他无法再口出讥讽之语。他佯做笃定,目光闪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许惊弦。
陆定的父亲乃是媚云教开山教主陆羽的同胞兄弟,十年前媚云教叛乱,陆羽夫妇被手下杀害,唯一幼子下落不明,教主之位由陆羽的侄儿、陆定的同胞兄长陆渊接替。陆渊性格多疑,优柔寡断,媚云教管理无方,渐呈颓势,被死敌擒天堡压制,教中长老对陆渊颇有微词。其时陆定年方弱冠,但极有城府,处事果断,表现出极佳的领导才能,媚云教的青蝎左使邓宫联合五大护法中的雷木、费青海、景柯三人便有意废长立幼,扶陆定篡位,但赤蛇右使冯破天与五大护法中另两人依娜、洪天扬坚决反对,两大派系闹得不可开交。直到四年前宁徊风率擒天堡叛徒大战媚云教,陆渊与费青海、景柯皆战死,陆定才终于坐上了教主之位。经过几年励精图治,媚云教元气已复,势力已隐隐在擒天堡之上。
十年前媚云教那场叛乱中,一位使女带着陆羽年仅六岁的幼子逃离大理,沿途被叛徒追杀,来到清水镇时被许漠洋无意中救下,使女伤重身死,许漠洋便将那个孤儿收为义子,起名许惊弦。四年前许漠洋随冯破天来到大理,阴差阳错之下得知了许惊弦的原来正是陆羽亲子,其后许漠洋被宁徊风暗中行刺,最终死于鸣佩峰下,冯破天本想接许惊弦回大理接替教主之位,但暗器王林青执意带许惊弦去京师挑战明将军,冯破天只得无奈返回大理。
陆定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加上暗器王林青被太子御师管平设计加害,许惊弦被葛公公所掳,为免敌人杀人灭口,林青曾放言少年小弦乃是当世第一高手明将军的“克星”,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无形之中让“许惊弦”这个名字成为新一代的少年高手。随后林青在京师大展神威,最终在泰山绝顶与明将军决战,招胜身死,留下千古佳话,许惊弦则被蒙泊国师带至吐蕃,从此销声匿迹。
两年前青蝎左使邓宫被五剑山庄庄主雷怒所杀,当年支持陆定的心腹仅余雷木一人,虽然教中大事皆由他掌控,但总是留下一块心病。想不到时隔四年之久,许惊弦再度现身,怎不让陆定有所顾忌?
媚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