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黑衣女子则紧紧跟随在丁先生之后,沉默无言,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抬眼巡视四周,目光警觉。
陈长江道:“还请丁先生楼上就座。”
丁先生却摇摇头:“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能省些力气就不想多走动,丁某就与吴少侠同席。”
丁先生未现身时,诸人还不觉得什么,直至亲眼目睹他言行后,心中已各有主见。其人虽面目可憎,但气度从容,谈吐不俗,言辞锋利,既令人如沐春风,又隐含威慑,十四家帮派头领都想与之讨好,听他要与许惊弦同席,皆生出羡慕之意,对许惊弦更是刮目相看。
陈长江无奈,只好领着丁先生与那黑衣女子走往许惊弦那一席。许惊弦起身相迎,他注意到丁先生看似走得颤颤巍巍,但探路的竹杖稍遇障碍立时生出反应,显然身负武技。虽不知其深浅,但绝非表面上弱不禁风的模样。
丁先生来到席前,却不就座:“吴少侠远来是客,今晨于丁某又有救命之恩,便请坐在主位。”
许惊弦向来不喜繁缛节,谦逊几句安然就座。丁先生坐于他的左侧,那黑衣女子并不解开面纱,在下首落座,恰与许惊弦正面相对。
丁先生道:“想必诸位都饿了,就请店家上酒菜。”又俯身在许惊弦耳边轻声道:“三香阁的菜肴远近闻名,吴少侠无需拘束,尽情享用即可。”
许惊弦蓦然醒悟到丁先生故意不坐在主位,免得与自己正面相对,只怕是不愿让自己看到他的丑陋面目影响食欲。如此含蓄的风度,如此缜密的心机,难怪令擒天堡上下归心。只不过,他又隐隐觉得丁先生此举还另有深意。正思索间,忽发现对面黑衣女子那一双灵动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盯住自己,目光奇异,又或夹杂着调侃与嘲弄,不由脸上一红,连忙拿起茶杯掩饰。
黑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借端茶入口的当儿,将蒙面的纱巾掀起一线,半爿樱桃小嘴微撇,朝他轻啐一口。
许惊弦暗忖与这女子陌路不识,无冤无仇,她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但不知为何,虽然她的神情冷漠,甚至带着一丝犀利的狠劲,却让他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颇觉亲近,仿佛那轻啐一口也只是久违朋友间的玩闹……也不觉气恼,反朝她友善一笑。
黑衣女子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没好气地别过头去,不再理睬许惊弦。
当下陈长江催促店家上酒菜,店主人口中答应着,却只是拖延磨蹭,上了几坛酒,菜食却迟迟未送来。
陈长江面蕴怒意,正要喝骂,金时翁道:“老夫倒未觉饥饿。何况三大会主皆未到场,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
丁先生悠然道:“金老爷子老当益壮,可是丁某却耐不住了,只想早些尝三香阁的美味佳肴,还请金老爷子赏个薄面。”
金时翁哈哈一笑:“丁先生言重了,今日是涪陵城三大会请客,老夫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江湖经验丰富,岂会钻入丁先生的圈套。
丁先生却道:“这里就属金老爷子年纪最大,潜鲛帮在涪陵城的地位亦仅次于井雪、驰骥、铁楫三大会,足可当得了主人。”
金时翁额头见汗:“这……丁先生太抬举老夫了,我潜鲛帮也没有那么大实力,敢与三大会一争高下。”
丁先生竹杖不轻不重地敲着桌脚,言语中却是咄咄逼人:“我看有擒天堡相助,潜鲛帮足资格接替三大会的位置,就看金老爷子有没有这个胆子了?嘿嘿,若不然就趁早解散潜鲛帮,回家含饴逗孙安享晚年。”此言一出,三香阁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那竹杖一记记有节奏的敲击声。
丁先生如此做法无疑是逼金时翁当场表态,人人皆知金时翁与驰骥会会长杜渐观的关系,如果连他都倒向擒天堡,三大会可谓大势去矣。一时数道目光都盯在金时翁的身上,他的回答恐怕不仅联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联系着数百潜鲛帮弟子的性命。
金时翁心头暗骂,勉强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容老夫三思。”只盼先拖延时间,等三大会主早些来解围
丁先生大笑:“我劝金老爷子还是速下决断为妙,免得丁某误以为你也是见风转舵之辈。”
在场诸人更觉震惊。江湖上讲究点到为止,若无强大的实力,丁先生的态度断无可能如此强硬不留丝毫回旋余地。除非擒天堡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挑了三大会,却为何未闻一点风声?
金时翁怔愣半晌,权衡再三,忽咬牙拍桌,一字一句道:“店家上菜!”
如此一来,潜鲛帮可算是公然投靠擒天堡,其余几个中立的小帮派更无异议,数人齐声大叫:“店家上菜。”只唬得店主人面无人色。
酒菜顿时流水般送来,丁先生举杯劝饮,谈笑风生,俨然成了一个殷勤待客的主人。
许惊弦见丁先生不动刀枪,只凭三言两语便收服潜鲛帮与十四帮派,又惊又佩。丁先生凭得当然不是虚张声势,这不但需要事先收集详细的情报先声夺人,还要有精妙的谈判技巧诱使对方踏入设好的圈套,更关键的要了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