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镖头开口,年轻武者已抢先赞道:“任大侠果然思维敏捷,想法独特,此言极有道理。我虽来过几次吐蕃,却从未想过这一点。但曾结交下一些异族朋友,知道在他们心目中确实觉得汉人羸弱,纵然数量上占有优势,武力上却未必能及以一当十的吐蕃骑士。”
那中年汉子名叫任天行,谦逊一笑:“金少镖头太过誉了,其实我这观点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并非自己独创。但你所说的吐蕃人对汉人所拥有的心理优势的确不可小视,一旦两国交兵,凭着高原天险与吐蕃人高涨的士气,远征的汉族大军未必能一战功成,而战况拖久了,给养难以维持,只会对我们越发不利……”
一旁身材矮小的黑衣汉子漠然发话:“这就是你主子的想法么?怪不得迟迟不敢对吐蕃用兵。”
任天行冷哼一声:“是否用兵吐蕃事关重大,就连你家主子也无权擅做主张吧?”随即又讥讽一笑:“当然,我指的是顾兄的真正主子。”随着他语气的加重,那双半开半闭的眸子中蓦然闪现出一丝猝不及防的光芒来,令人不敢逼视。
那矮小的黑衣汉子仿佛被噎了一下,愤然瞪着任天行一时说不出话来。
青衣老者名唤金晋虎,乃是“金字招牌”镖局中的二镖头,十年前出身武当的金晋龙、金晋虎兄弟凭着两仪剑法与武当绵掌享誉关中,随后并肩创下了“金字招牌”的基业,经过兄弟二人数年努力,如今已是关中最大的镖局,可谓是货真价实响当当的一面招牌。那位年轻武者名叫金千杨,乃是金晋龙的次子,平日只是辅佐大哥金万枫一同管理镖局内务,此次“金字招牌”接到了一趟报酬丰厚的重镖,父亲本不允他走镖,据理力争方才成行。那容貌委琐的汉子名唤罗一民,不过是镖局内一位普通的镖师。而那位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正是京师太子府的卿客、昔日“登萍王”顾清风的胞弟顾思空,亦是他雇用了“金字招牌”来吐蕃一行。而任天行虽与之同行而来,却坚持混入镖师中,平日不显山露水,遇见大事却极有主见,隐隐才是整个镖队的主角。
金晋虎知道顾、任两人素来不睦,但都是来自京师大有来历的人物,连忙打个圆场:“这场雪不知下到何时,而前面四、五十里都是荒山野岭,我们不如先在这玉髓关休息半日再继续赶路。”
顾思空摇头:“依我看还是绕道而行,免得多生事端吧。”
金千杨忍不住道:“还要绕道?说句老实话,自我懂事以来,‘金字招牌’尚未走过如此窝囊的镖……”这一路上顾思空颐指气使,气态张狂,金晋虎见多识广倒还罢了,金千杨年轻气盛,见顾思空受挫于任天行,心中暗快,借机出言讥讽。
金晋虎面色一寒:“千杨不得无礼。”又对顾思空抱拳:“年轻人说话没轻重,顾大侠不必放在心上。”
“不妨”。顾思空只是嘿嘿一笑:“金少镖头这般心浮气躁,我若是你父亲,也必不放心把‘金字招牌’交到你手里。”
金千杨从小就生活在金万枫的阴影之下,怎么努力也无法赶上兄长,此刻被顾思空触及心病,胸口一团怨气再也收止不住,本要发作,却听罗一民插口道:“少镖头说得也是,这趟镖走了近两个月,顾大侠无妻小牵挂,我可真是想老婆了。”一众镖师对顾思空早暗生不忿之意,又见少镖头受辱,便出言相帮。金千杨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强自按捺。
顾思空漠然白一眼罗一民:“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罗一民本欲开口反驳,却又想起了什么收声不语。
任天行拍拍他的肩膀:“嘿嘿,罗兄不如放开胸怀,先好好欣赏一下塞外风景,免得回家见到老婆时没有谈资,恐怕要怀疑你被哪个青楼姑娘缠住了。”大家皆哄笑起来,气氛随之缓和。
任天行又对金晋虎道:“我看兄弟们一路疲乏,不如在此好好歇息一番。好歹已至吐蕃境内,也不必急于一时。”如此便定了下来,顾思空虽有异议,却只隐忍不发。
行至玉髓关口,果然不见任何守卫。金晋虎忙于安排众镖师解鞍牵马进入土堡中,任天行混在众镖师中说笑,顾思空只是冷眼旁观,暗暗戒备。
土堡看似破旧,却十分宽敞,一间空荡荡的大堂足可容纳数十人,众人将马一并牵进来也不觉得拥挤。另外尚有七八间小房,环绕在大堂周围。
金千杨大声叫道:“我等是关中来此的游客,借贵地避雪,可有人在么?”并无人回应,那几间小房木门紧闭,看起来也不似有人居住。
任天行抚掌道:“入了玉髓关,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吐蕃的土地啦。”他口中如常说话,其实已暗运听风辨器之术,凝神细听土堡动静,果然除了他们外再无旁人:“诸位放宽心休息吧,等雪停了我们再赶路。”众镖师便在大堂中先安顿下来。
诸人本欲生火烧水做饭,却无引火之物。高原之上气候恶劣,几乎不生长高大树木,而那些矮小的灌木皆被大雪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