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秦州宋、吐边境,仲秋已经有了萧瑟的意味,天幕上的银月像是笼了一层薄纱,透着一股清寒。
一阵风吹过,错落有致军帐的布帘哗哗作响。此起彼伏,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的欢呼叫好声,也淹没了这秋风飒飒。
军帐之间架着火盆,火光晃动,空气里满是酒肉的香气,秦州之战结束了,吐蕃赞普唃厮啰来降,西夏军中大乱,自顾不暇,已经撤兵,紧张了两个多月的边境太平了,是该好好庆祝一番。土大庄血。
军中的庆祝无非就是多几坛酒,多几块肉,来点助兴的格斗,一群汉子们吵吵吼吼,也能够闹一整夜。
除了来回走动的值勤士兵。其余人几乎都去了前面的空地上庆贺。只是几乎,总有例外……
突然正中的大帐帘子被掀开一角,一个俊秀少年从里探出身来,冲着值勤巡视的士兵扬了扬手中的披风,解释了一句:“宋将军要的。”
为首那个士兵冲他挤眉弄眼暧昧的笑了笑,他面色不变,只掐住了手心,抬脚往这大帐一侧而去。
走不到十步,就听见左侧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他认出这声音来,一个醉的神志不清的大将军和两个也是半醉的士兵。
少年仔细听着,依稀可听出来,这三个人正在咕噜着即将到来的好日子。
对于已经许久没有打过胜仗的大宋,秦州之胜。的确是个好消息,不管是主将还是下面的士兵都有好处,主将副将参将们的加官进爵封赏少不了,对士兵来说,能够活着回家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少年全身都隐没在这大帐的阴影里,站定没有动,只黑玉般的眼眸里幽沉沉的,不明喜怒。只从他篡着的手上可以隐约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应该绝对不是对打了胜仗的欢喜。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跟这三个人对了个正着,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只阴影遮住了他的神色,三个酒鬼无人察觉。
其中一个略清醒些的士兵冲着他打了个酒嗝:“季公子,原来是你呀,刚才宋将军还在找你!”
少年“唔”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披风:“我去给将军寻了披风过来。”
另一个士兵“唉哟”了一声,急匆匆的道:“季公子,帮把手。宋将军就交给你和麻五了,人有三急。我憋不住了,我不行了。”
说话间已经松了手,捂着肚子,歪歪扭扭的没入黑暗处不见了。
宋将军几乎是挂在那叫麻五的士兵身上,他踉跄了几步,少年清秀的眉微凝,还是上前搭了把手,扶在宋将军的另一边了。
麻五嘟囔了两句,两人这才扶着已经醉死的宋将军往他的营帐而去。
等将这身材魁梧的将军放在榻子上,他已经是满身大汗了,身上还沾了一股酒气,少年嫌恶的皱了皱眉头,那麻五已经往营帐外而去了。
边走边道:“宋将军就交给季公子照顾,我再去跟老高拼一回酒……还是季公子得将军看中,就算是一天战场也没有上过,可这日后的前程是肯定不用愁的,我们还是能快活一天算一天……”
麻五人已经走远了,这些嘲讽中带着酸气的话却依旧可闻,要是先前听得此言少年还会面红耳赤,此时却已经有些麻木了,只紧抿着唇、咬紧牙关,深呼吸了几下又缓了过来,伸手抚平了青衫上的褶皱,就往外而去。
刚撩开帘子,听身后宋将军清晰低沉的道:“季珃,过来伺候本将军更衣。”
少年身子微颤,面上闪过恼怒,放下帘子,缓缓的转过身来,已经恢复了平静,“是。”
走到榻边,他扫了眼一边的香炉,“将军要不要点一根安神香,好好睡一觉?”
宋将军摇头,看着他目光发亮:“今天就不要了,仗已经打完了……”
少年只觉得这目光,叫他心中一片恶寒,忍住恨不得跑出去的冲动,坐在床榻之上,伸手解开了宋将军的盔甲,挂在一边了,平静的道:“我给将军揉揉头解酒。”
宋将军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意味深长,“嗯。”
满嘴的酒气让少年目光微沉,“将军翻下身。”
宋将军依言,趴在床上,少年伸手在宋将军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按捏起来。
宋将军舒服的直叹气,酒劲上头已经有些飘飘然,明明想要做点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头越来越沉,最终敌不过这睡意,沉沉睡去了。
少年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看了看床上那人的后脑勺,心想,总有一日,叫他血债血偿。
走到帐子外,他才摸了摸怀中,那些东西还在。
抬头看看头顶的月色,少年毫不留恋的离去,却是往马房而去,执勤兵看了看他,问了句:“东西拿到了?”
少年点点头,“拿到了。”要拿到这东西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宋槐虽然对他有些龌龊的念头,却并不信任他这个入伍才二十多天的难民新兵。
机要文件自然不会随便让他接触到。
不过,总算是被他得手了。
“要走了?”
“要走了。”
“那就走吧。”
接过对方送上来的马匹,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出了出了军营。
等那片营帐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那营帐中的灯火似乎已经比星星还要遥远了,他才放松下来,细细体会这夜风,这中秋的月色,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这一个月的经历,将他的青涩和天真剥得一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