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凤兰送走了陈宏春和镇干部,回到板房来时,客人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大家正在把那些桌椅搬开,腾出地方来,堆放篝火用的木材。这里晚上要跳锅庄舞,要唱“坐塘歌”,一直要欢乐到天亮。
厨房那里还有一些人在吃饭,都是婚礼的主人,新郎新娘和在厨房里做事的人。徐素贞看见兰嫂还在帮着搬那些桌椅,就过去把她拉到饭桌上说“你已经忙了大半天,还不晓得饿呀?”兰嫂倒是真不晓得饿,也许是她心里装着刚才那不愉快的事,就有些闷闷不乐。
徐素贞是个爽快耿直的女人,她见兰嫂沉着脸,心里便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哎呀。那个陈宏春书记也真是做得出来,说是来参加婚礼的。却连饭都不吃,酒也没喝,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兰嫂,我们可没有得罪他呀!”新郎小鱼缸在另一桌,陪着新娘唐翠翠一起吃饭。他听了徐素贞的气话。也说“谁得罪他们了?人家现在是大官了,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乡邻乡亲?”
老俞头在旁边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看了看周围,小声地说“快吃饭,别多嘴。人家的兄弟听见了,就得罪不起呀!”俞老奶奶就坐在儿子旁边,也埋怨说“我看着他娃娃长大的嘞。呃呵。刚娃子结婚,他来都来了,就不理我也算了,也该跟我们道个喜,喝一杯新娘敬的咂酒嘛。”
兰嫂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也有些迷惑,但为了党性原则,她不能在背后说领导干部的闲话。就对大家说道:“是镇上的事情忙,领导们哪有闲暇时间,坐下来喝酒啊!他们是特地来送红包贺喜呢。是不是呀?夏老师。”夏老师是负责写礼的,他也正在吃饭,就说“兰嫂说的不错。陈书记还给三对新婚夫妻,都送了个大红包啊!其他的领导也都送了礼。都在这写礼单上记着那。”
天色已经全黑尽了,雪仍然在飘飘摇摇的落,那些刚刚摆起的桌子和凳子上,又积了一层洁白的雪。灶膛里的火还燃烧着,锅里的水也开得冒出浓浓的热气。几个厨师正在热锅旁边忙碌着,他们要提前准备明天的婚宴。兰嫂见大家没有再说闲话,就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巴,对徐素贞说:“明天是正宴席。你得多留下几桌,不能让你们帮厨做饭的,像今晚这样,吃大家的剩菜剩饭那!”
徐素贞听了脸色一沉,她把兰嫂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不满你了。原来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做不了那么多桌呀!今晚上的菜就办少了几桌,所以我们就只好将就吃点。现在是灾难时期,大家也会没有意见呐。”兰嫂听了很感动,问道:“明天咋样?准备的肉和菜够不够用呀?”
“唉。按照咱们山寨人家的规矩办,恐怕是做不到了。只好将十个干菜,十个凉菜,十个热菜,十个蒸菜。都减半了,共二十二个菜,外加三个汤菜。准让客人们吃饱。”徐素贞的话,让老俞头听见了,就酒气熏熏地走了过来,说道:“不能,不能让客人说我们,说山寨的人寒酸,吝啬。该按规矩办的,还得,按规矩办那!”
徐素贞说:“俞叔啊!如是以前,就是办个八十八个菜,我们也能拿得出东西来。如今这种情况,能够让大家吃饱,喝好,也就足够了嘛。”老俞头听了只是摇头,他在腰上那个挎包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掏出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来“拿去。明天,派人去再买些···”
兰嫂和徐素贞他手里那叠钱,两人都知道。老俞头这笔钱,是他卖那条肥猪“猪坚强”得来的,他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俞叔。你还是···,”徐素贞正要拒绝他,但老俞头还没有说完话,就一头倒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哈哈,俞叔。你老喝高啦?”她笑着说。
兰嫂喊来了小鱼缸和他的新娘唐翠翠,把老俞头还没有拿出手的那叠钱,让小鱼缸给他收着,然后叫两人把老俞头搀扶进板房里去休息了。
三堆篝火点燃了。因为是三对新人同时结婚,还因为天气寒冷,大家就准备了三堆篝火。那熊熊燃烧的火苗,把山谷都照的透亮,像太阳的光芒,温暖着几百个受尽灾难折磨的山寨羌民。
几声鼓响过后,年轻汉子和一些姑娘,就把三对新郎新娘推到篝火前面。两个老汉抬来了一缸咂酒,兰嫂和村委会的几个干部,就站在新郎新娘们面前。他们要喝新郎新娘敬的咂酒,也要为三对新郎新娘祝福。由一只唢呐,一只羌笛和十几面皮鼓组成的乐队,奏起了简单而又优雅的音乐。
雪花仍然在慢悠悠地飘着,场上的气氛虽然听不见多少欢乐的笑声,但人们的脸上都挂着愉快的微笑。那一大缸咂酒摆放在篝火前面的桌子上,大家按照新郎新娘们的亲戚,前来贺喜的客人和本寨子里长辈,分先后次序,排着队用手里准备好的麦秆,在酒缸里喝咂酒。
等到大家都喝完了咂酒,乐队又奏起了一曲欢快的音乐。从龙门镇送亲来的几个乐手,也参加进乐队里,俞春祥和老芋头也拿起自己的乐器,合着其他人奏起的旋律,吹奏起来。那音乐使得整个场上充满了一片欢快的气氛。
篝火前的锅庄舞会开始了。三对新婚夫妻手拉着手,和寨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围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欢快地跳动着舞步。兰嫂和村委会的干部,就与其他几百人,也手拉着手,在新郎新娘队伍的外面围成一圈。大家边跳边唱,尽情地娱乐,尽情地用音乐,用舞蹈洗涤每一颗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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