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咔嚓一声巨响,房屋震动,月影台殿内深处一根梁柱从中折断,顶上横梁歪斜,一片屋顶倾泻而下。匆匆赶来的史广汉吓得捂住嘴巴,阿拉耶识被震得打个哆嗦,缓缓睁开双眼,与嬴少苍猩红的眸子相对,不禁脊背发凉。嬴少苍狠狠地甩下衣袖,背转身对着身后惊得跪倒一片的郎卫与宫人下令:“皇后阿拉耶识,三餐亲为操持,以声色娱悦朕心,贤良淑德,堪为楷模,特赐居于巫殿。”他丢下这道圣旨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影台。

阿拉耶识发了愣,拉住史广汉欲问个明白。

史广汉双颊淌着汗,做无奈叹息状,“皇后,刚才真是险哪,老奴差点以为您……”他别过头去,似乎阿拉耶识头颅破碎的惨像已然摆在面前。“二年里,他像这样拍碎了三位大臣的脑袋,惨呐。自打您走后,圣上性情大变。原来杀人多是那人咎由自取,如今可是没准儿……”

阿拉耶识稍做沉吟,对史广汉道:“谢史公公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尽量顺着他来。不过,圣上刚才为何反而褒扬于我?”

史广汉摇头苦笑:“圣上刚才对皇后手下留情,难以解气,这才以事代罚。他是要您今后为他亲自做一日三餐,且要操办歌舞伎乐的下贱行当,驳了您皇后的体面。”

阿拉耶识若有所思点头:“哦,我当什么了不得,还是说的床下伺候。行,没问题。”

史广汉听她说得轻松,颇觉不可思议,皇后、天巫身份何等尊贵,被当做比奴婢还卑贱的伎子使唤,传出去还怎么见人?皇后凤仪何存,如何能压住后宫迎高踩低的诸人?他原对阿拉耶识回归秦国后抱着极大期望,以为帝后鱼水和谐,国家当得兴旺,熟料皇后倔强不服,皇帝憋屈易怒,一对上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不过,史广汉总算确信一件事:皇后比皇帝更心冷呐,甭看皇帝杀人不眨眼,可是对皇后真真着紧,宁可自己受气也舍不得动她。可惜,皇后并不领情。**宫往后的日子很难说啊。

一旁内侍抬着步辇前来迎请天意皇后居巫殿。阿拉耶识先后两次在巫殿养伤,对其环境多少有所了解。那地方极为特异,外观如白色石头城堡,内里四季温暖如春,宫殿房屋沿着墙壁环形陈列,中央从下至上是通透的大厅,好似现代购物中心的阳光中庭。中庭中央生长珍稀药草和奇花,一参天巨树从地下直冲殿顶。阿拉耶识不识巨树是何品种,上面攀缘生长无数蔓藤和杂木,形成大小不同的生态圈。巫殿四季如春乃得益于地下有一个温暖泉眼,那眼温泉是嬴少苍沐浴之所,严禁任何人靠近,就算阿拉耶识曾在巫殿养伤,也不得亲眼目睹温泉,何况洗浴。在巫殿养伤期间,与嬴少苍算相安无事,一来他务政、歇宿均在承天殿,二来阿拉耶识两次受伤吃苦均对秦国有功,彼时两人之间互不摸底,各自审慎客气,让阿拉耶识对巫殿的时光留下较好印象。今番以皇后身份入住巫殿,接引的内侍、宫女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而且,听嬴少苍下旨的口气,难不成巫殿倒是龙潭虎穴?

不容阿拉耶识多想,巫殿已在眼前。众人簇拥着将阿拉耶识迎到巫殿二层,果然是安住于当初养伤的房中。此间寝殿乃是嬴少苍在学习南蛮巫术时暂且歇息之地,巫术有成后便极少在此下榻。寝殿中布置还与当年一样,矮榻上铺陈雪白的裘皮,地面以灰褐色的大理石拼镶而成,巫殿内温度高,脚踩大理石反觉清凉。厚实沉重雕花木门可以用粗大门栓反锁,这给予阿拉耶识很强的安全感,她想,这里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小天地,管它**宫如何喧嚣,嬴少苍如何刁难,她当缩头乌龟总可以吧。

然而不待她巡视完毕,其一年长老宫女便跪下禀告后宫规矩,皇后每日卯时正便要起床为秦皇准备早膳,辰时一刻便要与秦皇给太后请安。巳时须准备午膳,申时末刻备晚膳。阿拉耶识直犯嘀咕:皇后做饭可算天下奇谈,嬴少苍还动真格的,只是这样折腾我,只能说明他幼稚。真的,太幼稚了。姐姐我最不耐烦带小弟弟了。

因着白日巡城、祭祖的劳顿,阿拉耶识已是累得不行,她吩咐将自己从燕国带来的十几口大箱子全数送到巫殿后,便将宫人全数遣散,落下寝殿门栓,一头栽倒在雪裘皮上。这几日奔波疲累,她夜夜都熬到眼皮打架才睡觉,夜里倒没有惊梦发作,估摸今夜也能一觉到天亮,便未再将自己腿脚系缚。

不知睡了多久,阿拉耶识忽觉梦中呼吸不畅,有石头压胸的沉闷感。她努力翻身,以手去拂那压胸之物,入手一片冰凉滑腻,顿时吓得她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在橘黄床灯映照下,一双豌豆大的眼睛发着炯炯绿色荧光,悬在前方对她端端对视,那绿光中生出猩红信子,伸缩有致,发出嘶嘶声息。

“啊——”阿拉耶识的哀嚎声惊天动地,她连滚带爬向门外逃,慌张中打翻了落地宫灯,引燃了纱帐。她因着极度惊怕,发抖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粗大的门栓,见那大蟒蛇在屋中火光里灵活地游移,吓得大哭不已。

“来人啊,救命!”

殿外宫人闻声而至,因她反锁了殿门,只得围在门口大声问询,她却怕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赶来救援的郎卫头领请她退到一边,大刀狠劈后,命人合力撞开大门。门开时,只见皇后阿拉耶识蜷缩在门口角落,目光发直看着寝殿石头窗棂,口中喃喃自语:“蛇、蟒蛇,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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