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头天一无所获地回宫去,隔天慕容垂、静柔带着小团子慕容楷和秀嬷嬷便上门了。马骝来报后,阿拉耶识面露难色,先推辞说身体有恙说不见。结果慕容垂和静柔执着地后再门口不走,等了三个时辰后,阿拉耶识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把人领进来。
在冰天雪地里从早上等到下午,小团子慕容楷大半天水米未进,饿得有气无力却仍然坚持要找爹爹和“姐姐”。秀嬷嬷心疼得掉了好几回眼泪,老脸黑得秋风扫落叶般,对阿拉耶识更是恼恨。进到炉火熊熊的暖阁,见到分别多日的“姐姐”,小团子嚎哭着扑进阿拉耶识怀里,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小脸蛋憋得通红,委屈得让人心疼。这情景让从未当过妈的阿拉耶识尴尬,她试图扒拉开小团子的手,小人儿死活不干,仰头看着她,眼泪汪汪地求她救救他爹慕容恪。
小孩子先说出口,慕容垂和静柔大松一口气。他们今日来访就是为了此事,但闯府那晚众人见到的阿拉耶识被绑的香艳一幕不胫而走,人人都认为确系慕容恪扣押天巫,并且行为不轨,手段龌龊,所以被燕皇打入天牢。这等风声传出去后,慕容恪原本在燕国洁身自好的君子形象被众人质疑。燕皇慕容儁暗自窃喜,一方面却以雷霆手段杀了那晚闯入天巫闺房的王庭卫士以维护天巫闺誉,并厚恤卫士家人以示皇恩。仅几天时间,燕皇慕容儁便博了个贤能明君的好名声。慕容垂来报信时,慕容恪丝毫未在他面前透露过天巫的情况,只是催促他离开,让他不要卷入此事,两人争执不下时,燕皇已经破门而入。慕容垂比谁都清楚慕容恪对天巫一往情深,推想他受了她无情刺激,转爱为怨,做出了过火的事,为兄长叹息。慕容被打进天牢后,他多次求见慕容儁均未果,辗转托静柔想雪漫求情,谁知雪漫也回绝说帮不上忙,但同意去求求天巫,因为只有天巫才可救慕容恪的命。
雪漫昨日回去后,将阿拉耶识声称与慕容恪再无瓜葛的话转告静柔,静柔飞奔告诉慕容垂。慕容垂闻言顿感愤懑,认为阿拉耶识不该如此无情,只因万事皆因她而起,事到如今她却推得一干二净,令人心寒——再怎么说,也是慕容恪从雪地里救出了她。慕容垂担心自己忍不住怒气管不住嘴,便将静柔、慕容楷和秀嬷嬷都带上,行前还专门教过慕容楷如何去求阿拉耶识救人,满以为再心狠的女人,见到小孩儿也是要心软的。不过阿拉耶识早猜出几人来意,也猜到雪漫做了他们的耳目——不过,是互为耳目,雪漫也想通过静柔、慕容垂和小团子来试探她对慕容恪绝情绝意是真是假。阿拉耶识早有定见,绝不肯让他们坏了自己的谋划。她狠下心肠命人将小团子拖开,然后摆上酒水吃食,声称自己身为亡国皇后,实在不宜见客,念在他们从早上等到下午未曾吃饭,酒足饭饱后就请回去。
这道逐客令发出后,慕容垂脸色难看,筷子悬在空中好一会儿都放不下来;小团子狼吞虎咽中拿眼瞟阿拉耶识,黑珍珠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知道“姐姐”竟然是以为皇后;静柔将手中素绢紧紧揪扯,极力压抑不安,可眼圈情不自禁便红了。
慕容垂起身来到阿拉耶识面前直挺挺跪下,双目直视她的眼,神色凝重道:“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称您师尊。未央书院参学,慕容垂获益匪浅,以为师尊胸怀气度超脱世人,令我等男子叹服。我犹记得四哥请教于您:设若弟子们因胡、华不同族,各属己国各司其职,彼此征伐,将如何自处?您亲口回答说只要是忠孝所在,职司所囿,各凭本事,只要不害了彼此性命,便由我等弟子放手去做。可为何师尊前后不一,心口各异?”
阿拉耶识心中明镜儿似的,清楚慕容垂要说什么,翦水秋瞳静静与他对视,等他把话说完。
“四哥他是个痴傻情种,可绝不是那等是非不明的龌龊宵小,我不相信他会圈禁您,那晚的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楷儿和秀嬷嬷可以作证,四哥他将您顶在头上,捧在手心里,您一定要为是个说句公道话。现在只有您才可以救他的命,他身上还有鞭伤,难道您忍心他在天牢里被折磨死吗?”
小团子听出厉害,丢下鸡腿就朝阿拉耶识扑来,一双油腻腻的冻疮小手扯着她的衣带大哭。静柔悄悄地走到慕容垂身边一同跪下,同声哀告。
阿拉耶识任凭小团子将她的衣带拉扯得不成样子,弯下腰对着小孩子的脸,认真说道:“小楷你听着,我是卫国皇帝冉闵的皇后,你爹爹的燕国和我的卫国打仗,燕国人几乎把我的百姓都杀光了,还把女人和小孩子当做肥嫩的羊炖来吃掉。我的丈夫被你爹爹和奸人设计打败,先是关押在雪监狱中受苦,后来你们燕国的皇帝把他的头砍了,我连尸首都没见到。我为了报仇才来到燕国,本来是想将你们燕国的皇帝、皇后、你爹爹、叔叔这些王公贵族全都杀了,结果没有成功,我自己也被圈禁在这景禄宫中。小楷你说,若你是我,你会救你爹爹吗?”阿拉耶识的话语调轻柔,然而遣词造句血腥,把四岁的小团子听得傻了。
“我早就把自己当成死人了,这世间,谁的死活与我有何相干?”阿拉耶识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冷酷决绝。她笑着离开暖阁,留下一室寒凉。
慕容垂等人没有将饭吃完就离开了景禄宫。阿拉耶识跪在佛堂里冉闵和嬴归尘的灵牌前,默默祈祷两人在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