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有点想不通,海天盛筵之时她鼓动二娥与栗特康都去参加,结果两人都却甘愿守在般若金刚寺陪她诵经消业,还口口声声说没有成家的打算。这才多长时间,二娥竟然偷人偷到珠胎暗结,她这主子还蒙在鼓里,真是小看了乱世红颜!只是,二娥的情夫到底是什么人?两人何时、何地暗通款曲,是这街坊邻里的普通男子还是吃皇粮的官家人?这些阿拉耶识统统一头雾水。案发当晚,肯定有第三者来到栗特康家中。邺城酉时开始宵禁,要么凶手就住在附近,要么是有身手的人,可杀人的动机让人费猜疑。什么人、什么理由要杀二娥这样无权无势的宫女?
二娥是我的人,杀她是打我这皇后的脸,给我添堵?阿拉耶识摇摇头,真想打我的脸,就该在宫里杀人,那才能让我惊惶害怕嘛。
凶手居心叵测栽害栗特康,难道是因为华夏人与胡人的尖锐对立,有心人对邺宫唯一任用的胡人不满,是清除异己?阿拉耶识黛眉拧成问号,已有八分认定铲除胡族异己才是目的。或许是对冉闵后来纠偏的民族策略不满的人谋划的。这样一分析,凶案可能与国策有关联,阿拉耶识对于破案的热情便低落下来。无论如何,她不会为了一个人的正义,去得罪构建卫国根基的华夏政权体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总有人要牺牲。
让她耿耿于怀的是二娥的情夫身份,她高度怀疑情夫与凶手是一个人。若真是如此,这人的行为着实令人不齿,奸骗杀害二娥还不放过自己的骨血,毫无人性。她想查又不能查这人,恨得牙痒痒。装聋作哑也会心理扭曲的!
斜月西沉,阿拉耶识慢吞吞步行会琨华殿,却被告知卫皇冉闵一个时辰前回寝宫未见她人影,又回显阳殿批阅奏章了,走的时候面色是极难看的。
显阳殿离琨华殿至少有一刻钟的路程,往日也就是正式召见官员议事才去的地方,看奏章都是在琨华殿正殿旁的偏厅,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将一堆竹简奏章陈于寝宫,夫妇二人要么并坐同看,要么她分担一部分,总是有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之乐趣。短短二月,便如此生分了,怎不令人唏嘘好景不常在。
“是了,棘奴特意来等着自己给他解释的,结果我拖到深夜还不回去,他难免更添一层不满。”阿拉耶识很无奈。她想,把案子解读给棘奴听恐怕更添他心中沉重。毕竟,这是臣民释放的一个博弈信号,对于帝王施政的含蓄质疑,在这战败的关头抛出来,难说这里有没有什么猫腻。
阿拉耶识无心睡眠,略喝了几口汤,吃了点降火的绿豆糕后,便以肚胀消食为由要在邺宫里走走。她心思沉沉,不愿有人离得太近,两名宫女便在后面远远跟着。只见皇后披散乌发及腰,素白细纱衣衫翩跹,夜里悄无声息走在亭台楼阁间,瞧着总像幽魂精魄,有些瘆人。邺宫经宫变摧折,有些宫室破败不宜去附近散步,反是嫔妃所居后宫保存较好,阿拉耶识就在后宫中转悠。未几,她转到石宣母亲杜珠皇后生前所居寝宫,不仅心有所动。在这里,那悲惨的母亲兼赵国最尊贵的女人对她泣血哀啼,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指点她寻求侍中徐统的帮助。后来果然成事,徐统如今对卫皇忠心不二。阿拉耶识转过宫殿一角,想到皇后寝殿去缅怀一番,却见殿门台阶上蹲着个更夫,正与两名值夜巡逻的侍卫闲话。阿拉耶识本自寻的是清净,见此处有人便迟疑着缩脚不动。恰是这迟疑却教她听到惊人之语。
一名侍卫道:“石三,你可别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二娥姐是皇后身边人,一向忠心勤力,没半分偷懒,你怎好把别个宫女偷吃的事安到她身上?对死人不敬要遭报应的。”
更夫便是唤作石三的人,听了侍卫驳斥的话很是不服,立刻提高了声调道:“我打更十年了,眼睛比夜猫子还亮,还认不出二娥么!”他边说边伸手指着西边一晃,“海天盛筵之后,宫中的人心思都活泛了,邺宫当值的孤男寡女谁还守得住!你们道我石三为啥能撞到二娥与人相好?那地方邪乎呢——前赵太子石宣杀了兄弟石韬后被关在那仓库里,被郝稚、刘霸下毒手凌虐,后来天巫赶到才没把石宣给弄废喽!”
另一侍卫讶然附和道:“原来还是有点说道的地方。”
“可不是嘛。我跟你们说,年纪大的宫女更加骚呢,那仓库一直存放地席等坐卧用具,在里面tōu_huān那是最隐蔽受用不过……嘿嘿……”石三的笑声听起来带了几分猥琐,“前朝宫里的人私下里在传,石宣把天巫欢喜到骨子里,被郝稚刘霸两个阉人折腾成那分惨况还想着fēng_liú呢——天巫去看他,他竟反过来调戏天巫,啧啧啧,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
“二娥找上那地方偷人,是想学那天巫fēng_liú啊……”三人爆发出低低压抑的笑声,似羡慕似暧昧。
可恶!阿拉耶识的表情如一个鸡蛋梗在喉咙,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要将三人生吞活剥的狠样,胸脯起伏难平,这口气忍得十分辛苦。幸得后面的宫女停在远处没有靠近,这番话语没让女人们听了去,否则,她又栽上一个香艳段子。她悄悄移动脚步,离开前杜后皇后寝宫。她现在急需把听到的消息整理一番。
二娥竟在关押石宣的后宫仓库偷情,摆明情夫就是宫中的人,极可能是名龙腾卫士。“我是查还是不查?”一路上阿拉耶识都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