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确如石闵所言,道路宽阔平整,车队行进迅速,也未遇见贼盗流寇,与当初阿拉耶识与董伯从孟县乔装赶赴宣化犹如天壤之别。这是石虎用强权粉饰的太平假象,在他的暴政苛律下,原住民华夏人已是十去七八,黄河以北的中土大地早已是胡人的天下,华夏人反而成少数民族。车中阿拉耶识闭目凝思,计算着时辰。此去襄国近二百里地,途中经停邯郸。约莫申牌时分,祭祖车队到达邯郸地界,邯郸郡守率驿丞等人提前在十里外官道迎接,诚惶诚恐,得天巫赏赐。郡守献茶献酒后,由驿馆的人在头前领路,这是接待的规矩。人马劳累一日,又喝了茶和酒,头脑自然松懈下来,祭祖车队的放慢速度,就连最有灵性和耐力的朱龙宝马也懒懒地踢踏马步,驮着石闵跟在驿丞身后。
只有阿拉耶识一反常态在御辇内忙个不停。她摸出一粒赤色小丸子放舌根下压着,晶亮的眼神抬头观察御辇四壁和车顶,果然能发现车顶有人形阴影,那是一直卧在车顶守卫的幻师。“奈丽的药果然有效,遮盖身体气息的盲汁也是真的了。”阿拉耶识从车上小箱子中取出一个木葫芦,倒出淡黄色汁水涂抹身体,然后再换上一套崭新华服。她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后,以手指轻轻把车帘挑开一道缝向外观望,嘴里喃喃祈祷着,眼中放出异彩。
突然,官道东侧的林中传来尖锐短笛声,石闵警惕地拉住朱龙,循着笛声方向看去,那处的丛林升起阵阵白烟。
“保护天巫!”石闵大吼一声策马向林中突进,李据和麻生於等人立刻醒悟是刺客,麻生於四人是阿拉耶识贴身侍卫,飞身窜到御辇旁严阵以待,李据则追着将军没入林中。与飞龙卫的快速反应不同,血巫卫们全都站在马车顶端,全神贯注地看着丛林白烟。银月婆和车枯长老披着灰麻袍并列,两者的老脸上充满惊疑愤恨;吉多与瓦汗遮住头脸的袍子被拉下来,他们的脸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焦黑的炭色,已经看不出五官分别;两名幻师箕踞在九马御辇顶盖上,惨白的脸色透着瘆人的寒气,旁人是看不见他们的,阿拉耶识舌下含着解幻术的药,第一次正面看到幻师的样子,她没空理睬他们,跳下御辇气急败坏地喊“有刺客,棘奴救我!”人却朝吉多和瓦汗奔去。袭人和紫蕊本要跳下马车与师尊在一起,却被鹿小碌喝止。董伯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口唇哆嗦着叫何应三保护小姐,整个人趴在马车窗户上动弹不得。
前方的邯郸郡守和驿丞等人吓得两股战战,郡守硬着头皮高喊:“何方贼子,竟敢袭击天巫,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本官保你不死!”郡守的亲兵们持刀壮胆,将长官围在当中。丛林中响起怪笑声,惊得众人头皮发炸,只在那里虚张声势。
“天巫休惊,看来是我们对头来了,且与飞龙卫待一处,我们去去就回。”吉多拧开巫杖的头,里面立刻燃起袅袅的青烟,瓦汗将一支沾着羽毛的小棍的平举于肩头,口中说声“引”,羽毛小棍飞起长许高,吉多释放的青烟立刻尾随而去,纵然是一道青烟却快如飞鸟,钻入对方丛林。
对方生硬地吼了一句南蛮话后,对方丛林中窜出一条硕大蟒蛇,巨口张开做吞吐状,吉多放出的青烟竟然被吸入巨蟒腹中。一股腥风袭来,巨蟒摆动身躯扫向吉多和瓦汗。阿拉耶识本就在津台吃过毒蛇的亏,突如其来的巨蟒怪物吓得她花容惨变,不管不顾掩面奔逃,高呼棘奴不止。边如颂嘴快人也快,仅三两步便追上瞎跑的阿拉耶识,打横将其提在手中,施展轻功送到御辇旁。御辇顶上还盘踞着两命幻师,阿拉耶识怎肯就范,然而急切间竟想不到法子脱身。车枯长老和银月婆开始动手,车枯朝天撒出一蓬赤色粉尘,粉尘沾到巨蟒身上便冒出橘黄火焰,发出噼啪的响声,空中立刻传来雄黄丹砂和烧焦的气味,巨蟒扭动身子在地上翻滚企图压灭朱砂雄黄火焰,口中嘶嘶吐信,朝众人射出白色毒涎,血巫卫与飞龙卫自是轻巧避过,袭人紫蕊和董伯因马车遮挡之故未曾沾染,然毒涎厉害,居然把马车的篷布腐蚀出星星点点的破洞。银月婆叱呵咒骂着,麻袍中飞出一群刺蜂直奔巨蟒之口。刺蜂入口后,巨蟒立刻气焰全无,紧闭大口,猛烈在地上卷曲翻滚,状似痛苦非凡。
不一会儿,巨蟒突然消失,土中冒出一根嫩芽,御辇上两名幻师见了,终于动了动盘踞的身体。嫩芽破土后疯狂生长,从主干上长出无数枝干藤条,四面蔓延。御辇上的两名幻师立马飞落至吉多和瓦汗身边,落地后二人收起隐身所用灰蠓帐。凭空降下的两人并未引起阿拉耶识这方人马过多的注意,都被四面八方铺展的蔓藤惊得忘记逃跑,麻生於等侍卫和官兵们挥舞刀剑狂砍如触手般伸来的藤条。人被蔓藤缠上后又哭又笑,皮肤上布满红斑,其状可怖。车枯与银月婆见状与瓦汗、吉多和一名幻师摆成五行阵,阵中的幻师将巫杖插入地面,自己双手握住杖头喃喃念咒。
“土生金!”
咒语响起后,蔓藤肆虐的地面突然刺出一柄柄两刃尖刀,吸引蔓藤疯狂缠裹,官兵们的压力顿减。
阿拉耶识的马车也被蔓藤缠裹成一团乱麻。首先遭殃的是拉车的九匹银色宝马,这些马儿受蔓藤缠身之苦,声声悲鸣,扬蹄抬腿把马车拉得剧烈摇晃耸动,里面的人怕是心肝肺都要被颠出来。这部马车算队伍中的庞然大物,其上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