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嬴归尘起床梳洗,一小兵低着头端水进屋伺候。嬴归尘一面净面一面问今后由自己来伺候大人,其音娇滴婉转,嬴归尘两根手指抬起小兵下巴,阿琪的鹅蛋脸映入眼帘。嬴归尘倒退两步命令她出去,阿琪奶白的脸颊红一阵白一阵,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倔强地站立于屋中直视嬴归尘:“我不走,侯爷和夫人已正式收我入房为大人侍妾。此次大人远征,夫人不放心特意派我跟随侍奉,我才换下墨田。”嬴归尘浑身寒气更甚,色冷若冰,唯其声调尚算平静:“我父母许下阿琪姑娘做侍妾也好,卫阳公夫人也罢,只要我嬴逸之活着,便不会与你有半分男女之情。还请回乌禾儿夫人处,静候你父兄消息,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嬴归尘背过身去,等待阿琪自行离去,熟料阿琪奔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将脸庞贴在他高挺的背脊上,闭目哽咽道:“我喜欢你,只求待在你身边,哪怕没有男女之情,我也高兴——”嬴归尘吓得打了个激灵,头皮发炸,内气自主护体把阿琪震出三尺开外。阿琪俏脸涨得彤红,激动得死死咬住嘴唇,“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要还不行吗?难道我比翠珠那种丫头还不如么!”
此时嬴归尘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到一贯的冷漠,漆黑如星的眸子同样盯牢阿琪,清朗的声音不着一丝怜惜道:“你虽不计名分,内里索要的却是我的心和我一天天的时日,这我万万不能答允。我今实言相告:你不仅未在我心里,就连我的眼中也没有你。”
心里眼里都无有对方,对方高傲与轻慢激得阿琪浑身发抖,已是不管不顾质问嬴归尘:“既然心里无我,当初为何将我与父兄家人从楚国调至宣化,去年又擢拔我为细柳营副营主?这且不论,这一年来往来消息均由我来传递,又时常携我外出办差,如今推说眼里无我,分明欺心!”
阿琪之言恰好击中嬴归尘软肋,他青白的脸更加失去血色。在令人尴尬的短暂沉默后,他终于放松自己,对她袒露作为“钜子”的心计。他直言不讳说起将她们一家人调来宣化的初衷——原来一切都源自于寻找女神童。嬴归尘于无意间得知王家人与赵国女神童董秋滢有患难交情,便萌生通过王家人寻找她的想法,也因此让父女二人入了细柳营。后来阿琪与化作海外天巫阿拉耶识的董秋滢相认,他刻意提拔阿琪在身边听用,目的想通过阿琪打听天巫方术异能,以利墨家。
“当年天巫疑心我为朝廷鹰犬遁走,再次相见又恰逢我追寻李吉,她对我十分警惕,成见难消。我既对中国方术生了贪念,便只有让你出面替我打探,我亦可以旁侧掌握其行踪,不使其脱逃。”嬴归尘回忆往事,眼角眉梢浮现一丝愧疚。
“天巫,天巫?你与秦皇一样想谋求中国方术?”阿琪大张了口,连声调都变了,“所以你利用我刺探朋友消息,压根儿就不是于我有意?”
“正是。为了谋夺中国方术及天巫协助,我毁掉了天巫逃离秦国的机会。”
在阿琪讶然瞪视下,嬴归尘坦言天巫与石闵飞龙卫夜奔遇袭,便是他在她身上下了药,令她心智脆弱哭泣,引来信王嬴允直怀疑,导致天巫被秦皇拦截。阿琪乍闻真相伤心失望,掩面踉跄而去。
蒋青与阿琪迎面相撞,进房后本欲开口问询,但触到嬴归尘冰冷犀利的目光后豁然开朗。他来请示嬴归尘:木沢的人马即将到达甘露城,是否将北大仓移交与他后继续西进?嬴归尘肯定地答复,今日以王师征调为由再行转运十万石粮草去库朗,此部分粮草由悦岱贿赂郡侯娄查,获得胡夏通关牒,通过胡夏官道堂堂正正押往库朗,一路打点支应均由乌禾儿丈夫木鹿真负责。蒋青大赞高明,墨徒奉皇命平价购粮,木已成舟;嬴归尘再以军需为由调粮,木沢无话可说也无可奈何。此二十万石便抽走北大仓一半粮草储备,圣谕说秋后将所出之粮补齐,实际允燹一系处于被动。
巳时,木沢所领大军到达北大仓,嬴归尘命人将其接到议事正厅,对其知会申须勾结嬴庆丰余部叛军犯上作乱,已被就地正法。北大仓急需统军将领坐镇,特任命木沢兼任北大仓前将军,其护送军粮至库朗的任务由嬴归尘兼任。木沢当即怪叫起来,大呼其中有诈,拒绝执行嬴归尘的命令。木沢是大将木滑笥的弟弟,因骁勇忠心深得太尉允燹赏识,此番被遣来转运库朗军粮,本意阳奉阴违,故意提前出发延后到达,意在拖垮库朗增援。允燹与嬴长平对此延宕计策信心满满,让嬴少苍挠不到痒处。若西烈王嬴谷与嬴庆丰叛军得手,允燹与嬴长平便趁乱起事,以北大仓为西部据点,再与燕国合力将嬴少苍包围在关内,一举夺回帝位。谁知嬴归尘以退为进,以学业为由推迟出发二日,使木沢放松警惕,结果反被他后来居上取了北大仓。
木沢已知中计,情急下提出要审问申须下属的偏将、另一军侯和二五百主(千夫长)。申须的两员左右偏将被李吉连夜拷打施药后,早就神智昏聩,嘴里胡言乱语,其余军官在李吉的恩威并施下屈服,再服下医家传人的毒药,齐声证明申须与两位偏将造反,让木沢干瞪眼。情急之下木沢搬出嬴归尘是典史身份不宜运粮为由,仍坚持自己亲自押运。嬴归尘料其有此一招儿,也不说破,只说北大仓不可一日无人主事,提议他和木沢各自留一名亲信于北大仓,共同管理。嬴归尘指着李吉说是他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