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来时桥断要往上游过河,阿拉耶识却执意要去断桥见慈心。嬴允直苦劝不住,只得随她。邓通杨征已将慈心平放于地,面上盖着邓通衣服,露出一截小腿。阿拉耶识轻轻揭开衣服,慈心苍白秀的脸庞呈露于前,分外宁静。阿拉耶识身手去摸他颈部动脉,竟真的没有脉搏。她很想撕开胸前的衣服将伤口看个清楚,当理性告诉她不能如此。她跪在慈心尸首旁打着哆嗦,邓通上前将其搀扶,哽咽着让她节哀,悄悄塞给她一卷布条。
“师尊千万保重身体,我与杨征在此守候主公,烦请信王派人协助我二人发丧。”邓通对着阿拉耶识和信王磕头恳求,“天气炎热,请准将主公暂时安葬于秦国,天凉后再迁葬至汉国大同。”
阿拉耶识已经哭昏过去。
夜里,嬴少苍来到阿拉耶识房中探望,阿拉耶识对其便连哭带骂,指责他枉为一国之君,接二连三让她被萨满追杀,连累慈心丢了性命。嬴少苍再三保证,此番对萨满绝不会手下留情,已经发了诏书,令各地郡县缉拿萨满师,凡与巫皋有牵连的统统连坐,重者杀头,轻者断一足,且郡县充当祭祀的萨满师皆由朝廷重新指定。萨满叛乱一事由岩弄亲赴各地督办纠察。嬴少苍的残忍手段令阿拉耶识无意识绷紧了身体,全国的萨满师那得是多少人数?如何定义与巫皋有勾连,轻重的标准又是什么?这不是摆明放开地方官的权力,滥用酷刑,默许贿赂?
阿拉耶识怔怔瞧着嬴少苍,试探道:“库朗开战,正须稳定时局。陛下为何如此意气用事?”
“你觉得朕意气用事?”嬴少苍颧骨的火云纹隐隐充血,轻轻扳过她的香肩,尽量和气地解释:“萨满以巫师正统自居,在军中享有一席之地,将领出兵还须样张其鼻息,连朕这个皇帝在祭天和用人上也要问大巫祝意见。朕要迎娶你为后,必然引得南蛮骚动。如今借萨满叛乱,以巫治巫,让南蛮人从中得点好处,平息事端。”
阿拉耶识从床上坐起,她认真打量眼前的秦皇嬴少苍,此人不仅冷酷而且心机深沉,他引入南蛮人与萨满对抗来转移国内的矛盾,确实高明,还透着阴损。“难怪,你让岩弄去救我。”她闷闷地说,“你好似早有埋伏等在山谷……就不怕我真被萨满掳走?”
此番质问唬得嬴少苍连称误会,温言软语安抚于她:“鱼仲告密,朕寻思此是除掉萨满大的良机,才放手一搏。此前巫皋污你为妖女,蛊惑不少人心。且奈丽与南蛮巫师涉事其中,使朕不得不大事化小。萨满袭击确系朕的圈套,但朕绝不会置你于险地。为了护你周全,血巫卫一直潜行左右,之所以未出手击杀刺客,只因将你掳走的莫昆是蒋青莫逆之交,曾数次联手为朕效命……”
阿拉耶识瞪大双眼气咻咻地问:“此事还有蒋青的份?”
嬴少苍心虚地陪着笑:“你开设未央书院传授中国学问后,巫皋觊觎之心陡增,暂时不会害你性命。鱼仲不满巫皋亵渎圣湖祭典,早已投靠了朕。此一出苦肉计是朕与蒋青反复敲定而成,为保万无一失才让莫昆混进萨满队伍抢夺你。”嬴少苍偷眼看阿拉耶识脸色,试探着握她柔荑以求原宥,却被阿拉耶识摔开甩手。
“是朕的错,都是朕不好,不该瞒着你。”嬴少苍开始耍起赖皮,说主要担心她知道计策后走漏消息,铲除萨满容不得半点闪失。他愤激道:“库朗之围明着是蠕蠕人与朝廷对着干,冒顿单于以萨满天神为借口纵容蠕蠕人行凶,实则背后是朕长兄嬴庆丰与二皇兄嬴谷的余部指使所为。此番令卓成虎以暖玉佩调动祖庭守军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祖庭守兵有近百年未曾出战,就算当年朕刚登基江山未稳时,亦未调动祖庭守兵,嬴庆丰他们早已将其认作守陵的百姓,殊不知朕自登基后就曾秘密派人训练守兵,不曾稍有懈怠。从今往后,朕不再是孤家寡人!”
“我哪管你孤家寡人,你还我慈心!”阿拉耶识跳将起来,对着嬴少苍挥拳痛打。
“慢着慢着――”嬴少苍边躲边喊冤,从怀中取出一个丝卷展开,“莫昆为求留名,接受汉国吕禄的委托刺杀慈心。中尉搜查了莫昆下榻的客栈,这就是凭信!”
阿拉耶识将信将疑,丝卷用质地上乘的缣帛制成,其形制为汉国王室用物,上书一个“代”字,背面用小篆写了“刺客莫昆”四个字。
“莫昆杀了慈心便可扬名。他围,也知道你饶不了他,索性自戕。算他实相!”
“他何不真的绑了我逃出秦国?”
“你太小看刺客。若刺客绑架妇孺出逃,当被天下人耻笑。何况他敢对不利,别说朕饶不了他,就连蒋青也会杀他。”
这个时代的刺客一般为豪门所养,比如刺秦的荆轲。刺客性情狂狷,轻贱生命,重视名节,肯为知己者死。莫昆自杀到底为了谁,阿拉耶识心中透亮。但她有一点不敢放松,便是一直潜伏身边的血巫卫到底有没有将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