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巫死去活来的奇迹很快传遍四海。来吊唁的使节俱是天巫故旧,因见其回魂后萎靡不振,一时放心不下,全部静观其变。石宣、石韬兄弟正式向秦皇递交国书,索要津台噬魂灵蛊船杀死杀伤军士的赔偿,并且要求将赵国少司命接回其故里襄国修养。石宣封太子后,除了整肃前太子石邃一党,便是将当年诬告陷害董秋滢家的羯人郭厚全族诛杀,财产收归己有,里面绝大部分财宝和土地是董家所有。石宣自知天巫身份后,为了诱使她回赵国,同时也为了收买人心,便令人整饬董家宅邸,将当年被霸占的财物清退给董家。如今董家当年房屋全部翻新,只是空空荡荡无人居住,只有二个看门人而已。石宣以襄国故里董家宅邸和财物为条件,劝说董伯返乡。董伯还真有些心动。石宣此回比津台谨慎,他主动与石闵言和,声称只要能将少司命接回赵国,他保证不动其一根汗毛,遵从她的心意挑选夫婿。石闵以天巫病体未愈又是秦皇钦定的皇后为由,委婉推托石宣的提议。石宣碰了钉子便去找石韬,他与石韬这几年为争宠失和,原来不存希望,谁想石韬竟然同意与他一同上书秦皇要人要钱。
秦皇嬴少苍当着石宣和石韬的面把国书扯个稀烂,反要跟石宣算算背信弃义导致津台大战的账。石宣性情阴鸷狠辣,也是一顶一凶悍的主儿,他对秦皇反唇相讥,说其无理扣押赵国少司命又企图霸占人妻,枉为西周后裔天子。嬴少苍恻恻冷笑,和石宣当堂翻开当年董秋滢出逃旧账,讽刺赵国人有眼无珠,如今天巫在秦国身份远比管婚配子嗣的祭司高,是她自己不回赵国,赵国要人纯属无理取闹。两人在殿上剑拔弩张,若非碍于双方身份怕要血溅当场。
河间公石韬立刻出来打圆场,并对石宣频使眼色。石韬说话较石宣圆滑,他提出津台混战双方皆有过失,既然天巫尚在,赵国情愿吃亏不再讨要赔偿。只是天巫是两国相争源头,索性秦赵双方把彼此条件摊开,天巫去留由她自己说了算。若是秦国无此留人本事,徒自贻笑天下耳。秦皇心头火起,当即表示照此办理,绝无二话。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天巫会留在秦国,他深知天巫厌弃胡羯人所作所为,况且她听到石宣的名字便要变色,石韬的提议分明是自找台阶下罢了。
嬴少苍当即命人将有关人等悉数带到承光殿,排在两边,让阿拉耶识挑选。为了壮大声势,秦国这边不仅把蒙太后、信王袭人夫妻、蒋青紫蕊夫妻、嬴归尘一起叫来,还特意把燕国慕容恪和雪漫也算在头里,而赵国石宣那边只有石宣、石韬兄弟和石闵与董孑父子。
石韬施施然走到中间对阿拉耶识和董孑劝道:太子早已帮少司命全家报了仇,襄国的房屋土地全部还原,空巢待归人。津台一事他们具被父王责罚,如今太子已经悔过,绝不敢再有冒犯之意,回到赵国可封大司命,享公爵俸禄,掌管宫廷女官,且将来婚嫁自由。若天巫肯回赵国,记在石闵将军头功,不仅可重掌飞龙军,还可获封上将军。
阿拉耶识连看也不看两旁的人,只把头埋在蒙太后肩头如同羞于见人的小女儿。
石韬有些尴尬,嬴少苍略显得色,三簇火云纹隐然飘动。石韬示意石闵出面,石闵只得勉强出言相劝,语意绵软,无外乎是顺着石韬的话说而已。石宣见石闵不似预想中出力,情急之下脱口许诺回赵国定以礼相待,与少司命秋毫无犯。
“丫头,我知你恨我,厌我,可我纵使杀人如麻亦断不会加害于你。我被父王圈禁期间,你已屡次历险,生死命悬一线,教人好生挂念。我石宣在天立誓,只要你肯回赵国,定待之以国宾之礼,秦国有何享用,赵国亦与之比齐。”
石宣说得声情并茂,令人难以将之与其阴悍脾性相连。那声“丫头”喊得嬴少苍眼角直跳,暗恨石宣竟也与她如此亲近,一时间妒意大作,深眸似要喷火。眼看石宣走近阿拉耶识面前,欲牵其手,气得嬴少苍不顾体统一把拽过阿拉耶识护在身后,郎卫们立即拔剑护驾。石宣等人的侍卫扈从也当即警戒护主。
石宣因是使节身份,不惧秦国动武。他棕色眼珠闪闪发光,带着挑衅与嬴少苍针锋相对。石韬和石闵纵使与石宣有嫌隙,秦人当前唯有团结对敌,二人便齐齐站于太子身侧做卫护。其他人尚好,慕容恪、嬴归尘顿感棘手,便将求助眼光投向蒙太后。不待蒙太后发声,后面的阿拉耶识突然开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大家既惊且喜。
只见阿拉耶识甩开嬴少苍的手,弯腰从右脚小腿中取出一把精巧匕首贴在自己脸蛋上比划,苍白削瘦的病容充满乖戾之气,对嬴少苍道:“我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个奇货可居的宝贝物件,你和信王千方百计利用我、算计我,当我不知道?我要是不露两手也活不到现在。”
嬴少苍大骇,竟说不出话来。
阿拉耶识诡笑道:“董秋滢这张脸美,我要是毁了它,你还想让我当皇后么……”她话毕手持匕首往脸上划,电光火石间一道银芒闪过,小匕首飞出数尺被钜子的银针钉在墙上。清丽绝伦的右侧脸上现出一道血痕,血珠沁出,缓缓滴在衣襟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往前凑,阿拉耶识厉声止住众人:“如果这张脸蛋长成丑八怪,我七年前就被石宣当乞丐杀了。”她看着惊异哑口的石宣惨然一笑,声音虚无缥缈,“真是被你杀了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