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传来蒋青声音,说是已经到了燕王行辕,燕王率领后宫美人、武百官和三以上大员妻室已经恭候多时,请天巫收拾完毕出来相见。
阿拉耶识强忍心慌不适感,草草拢了拢头发,便在紫蕊和董伯的搀扶下迈出九马御辇,一条猩红地毯把她引向自己的使团,然后再直角转向燕王行辕——一片白色连体大帐,上面飘着各色喜庆的彩旗。燕王慕容儁带着皇后妃嫔和皇室成员居中等候,左侧是武百官,右侧是权贵的命妇。在她身后,秦信王的黑色甲士、蒋青的白色郎卫和靛蓝色南蛮巫武分左右中早已列好方阵在空旷的大地上一字排开。
嬴归尘手持使者符节在前面领路。这段距离十数丈长,她在搀扶下走得小心翼翼,努力控制虚浮的脚步保持平衡。走得近了,行辕中站起黑压压一片人群,衣物纹饰明媚鲜亮,光彩夺目,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还未走近,阿拉耶识便把燕国人扫视了一遍。
众星捧月之人是一位三十几岁身材适中的端正沉郁男子,高平额头,双目如隼,胡须经过精心修饰,更增其矜持和贵重。他头戴山峦形锦冠,冠上缠绕镶嵌黄金猛兽纹饰,身穿黑色绣红色三爪龙的冕服,是燕王慕容儁。雪漫和慕容儁的皇后段氏分列两侧,两人均盛装齐整,通身的金珠宝贝就不下十来斤。二人穿的是鲜卑皇族礼服,坎肩与裙子等长,在肩部用硬衬挑高成低低飞檐,上面缀着珍珠、玛瑙和宝石,形成繁花图案。里面的及地长裙更像是将身体裹得曲线毕露的锦袍,衣袖也是胡人传统的窄袖,滚着两层彩色缘边,鲜卑贵族女子均衣着绫罗锦缎,色彩浓艳明亮,大红大绿,或黄或紫,富丽堂皇。最打眼的是她们的头饰,是用黑漆羽纱做的螺形翟冠,把盘在头顶的长发整个罩住,依照女子不同级在上面簪上珠花。燕国人以黄金为尊,皇后段氏头上的花饰全是纯金打造,凤冠上插着五只金凤,饰以金牡丹开头、翠云、翠牡丹叶。在翟冠两侧挂金丝璎珞垂到胸前,以示皇后身份高贵。后宫美人则用黄金和珍珠装饰翟冠,下垂璎珞采用白色小珍珠,命妇们用绿松石或者玳瑁做璎珞。
燕王慕容儁率众出帐迎接,在离阿拉耶识八尺之距站定。彼此看着对方,都有些诧异。慕容儁绝未想到眼前这位衣着飘逸隽永的女子便是天巫,一领茶白色素纱裙,通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乌黑的发在头顶堆成半圆髻,发丝略显蓬松凌乱,几丝乱发弯曲从鬓角飘落肩头,带着少许慵懒和迷糊;肌肤若冰雪,唇不施朱而红,面不着粉而娇,黛眉眉梢微微上挑,星眸粼光闪闪,好奇地打量面前的一切。与盛装华服的燕国后宫美人和贵妇相较,她素净清透得如同水仙百合,然又散发着致命魔力,传说的“慑魂邪眼”就是一双美得令人心痛的眸子。她在夕阳中站着,把晚霞全都收到素色衣衫上,天地黯然失色,好像除了散发着光晕的她,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慕容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带领全体朝阿拉耶识行了跪拜的臣子大礼。礼官呈上迎宾美酒,由燕王慕容儁敬献秦国国师和公主,二人对饮三杯。阿拉耶识不胜酒力,在雪漫和紫蕊的搀扶下回到九马御辇中歇息。临去时,还特意回头看了几眼慕容儁。
美人回头百媚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心旌荡漾的慕容儁方始叹道:“美哉,佳人!”此乃欺上大不敬,闻之者莫不骇然失色。
到了大棘城中天色已黑。为了接待秦国国师使团,慕容儁专门把景禄宫腾出来供他们使用。景禄宫是建大棘城的监军所驻扎之所,因当时燕王慕容皝前来察看王城修筑情况,便把监军住所布置成燕王行宫,景禄宫始得其名,其宫室规模和装潢不能与昭纯宫相提并论。当阿拉耶识和雪漫并排站在景禄宫前面,仰望屋檐上的鲜卑宫匾时,雪漫唏嘘感叹终于回到和父王曾住过的地方。阿拉耶识看着雪漫叽叽喳喳讲述儿时在此宫中居住的情形,眼泪夺眶而出。
“天巫?”慕容恪本以为安排她下榻景禄宫会高兴,谁知她竟泪落连珠子,娇弱的肩头不住抽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情景令秦国人和燕国人都忐忑不安,又不知如何开解,示意雪漫去问问究竟。
阿拉耶识抱住雪漫只顾摇头,仍旧不发一言。她见到的景禄宫与齐丽霞描述的一模一样,联想到自己与齐丽霞的机缘,勾起人生无常之感。等情绪平静之后,她重新梳洗一番,换了身紫丁香色楚绡丝衣,缠上红与浅粉色杂揉的轻纱披帛,戴了朵路上采到的鲜嫩红粉杜鹃,配上石榴石滴珠耳环便坐轿进燕国昭纯宫。
燕王慕容儁精心准备的丰盛宴席上,秦燕两国分两侧列席,阿拉耶识与慕容儁共居上首,雪漫因是弟子缘故坐于阿拉耶识旁侧伺候,其他后宫姬妾与命妇们不能出席这种正式场合,参与的官员也是三及以上大员。阿拉耶识无心享用,一方面是元神不稳身体不适,一方面心中装着未完之事,恨不得尽快做完好得解脱。宴席上大将军慕容评带着几个官轮番向信王嬴允直和钜子嬴归尘敬酒,嬴允直仗着酒量好接招儿,嬴归尘不喜饮酒,暗中运功将酒气逼出体外,几巡过后,嬴允直喝得脸红筋涨,嬴归尘若无其事。
燕王叔父慕容评正当四十多岁壮年,是燕**帅,领大将军衔。其人狡诈贪财,不仅买官卖官,还仗着权势军功抢占富户钱物,其治下领地苛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