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拉耶识……”耳旁有人轻声唤。
阿拉耶识打个激灵睁开眼睛,面前一人形销骨立,蓝紫色衣袍在风中鼓荡,更形憔悴。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转向别处,不去看他。
“阿拉耶识,我令你失望了。”慈心直直地看着她,忍了又忍,终于决定把憋了很久的话都倒出来:“我纵有千般不是,也想请你如以前说言,不说赶人走的话,容我自行决定去留。”
慈心翻出以前二人在百福客栈雨夜定情所说的话,把阿拉耶识打个措手不及,内心波澜起伏,她是真没想到事到如今慈心还拿这话堵她的口。她抬头问他想如何。
慈心摇摇头,黯然道:“我以前冒险跟你去津台,原想着只要出得秦都,凭你我二人才智与黑羽军掩护,回来路上总能找到机会脱身。至于董伯和紫蕊,可以慢慢与秦皇商讨要人,只要有你在,秦皇不会为难他们……万不料,我把你弄丢了。”
“所以你必须及时赶回长安应付你的大娘,防止那些觊觎你族中家产的外姓亲戚。你现在自顾尚且不及,根本就无法给我一个逍遥的家。我说大的可对,刘恒刘代王?”阿拉耶识接过话头,凝睇看他,轻飘飘地问话。
慈心浑身一震,苍白消瘦的脸上渐渐涨满血色,他伸手扶住一株樱花树干,压抑着内息问:“你果然都知道了。我做了种种安排,本以为可以瞒到你回中国的……”他说不下去了,指甲紧紧掐住树干上,指节都发白了,显见内心的激动。
“以你现在的处境,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赶你离开,只是再莫提往日之事。”阿拉耶识从怀中摸出那枚余家玉牌要交还慈心,他火烫样缩回手,坚辞不受。“这枚玉牌是余家专门为我而刻的,以后再没有余少东家慈心了。玉牌既已送人就断无收回之理。天巫若看着碍眼,或扔或送,悉听尊便。”
阿拉耶识犹豫片刻,终于把玉牌收回怀中,转身外走。
看着她即将消失在圆门的背影,慈心突然追问道:“若我不做代王,你可会和我一起走?”
阿拉耶识脚步不停传过圆门,远远传来空灵的预言:“你妻须姓窦,刘启承衣钵;独爱慎美人,百年人称。”
慈心――刘恒额头沁出一层虚汗,脑中嗡嗡作响,一阵眩晕使他不得不靠在树上,喃喃重复阿拉耶识的话:“独爱慎美人,百年人称……”
脱离墨家阵法,便见阿琪远远招手,原来是各国主事向钜子引见新入墨家的得力人才。透过藤编屏风的缝隙,便见堂中站了一排气宇轩昂之人,阿拉耶识认出其中竟有楚国卫将军李良弼,其身边立着一端方英俊少年,阿琪说是汉国太尉周勃次子周亚夫――那个与父亲同朝辅助汉帝,后被景帝刘启逼迫饿死的周亚夫!阿拉耶识黛眉微挑,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古怪滋味。她推说身体不舒服,便先行回府了。
回到天巫府后,阿拉耶识果真躺在睡榻上恹恹无力,可惜思绪纷纷恼人清净。今日接连碰上慈心和周亚夫这对异日的君臣,让她再次生出对虚妄色界真实性的恐惧。她在大厅上见到周亚夫那刻,好似突然从昏昏噩噩中醒来,有个声音清晰地对着她说:“你过于自我卷入这个世界,你在改变它们,要小心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因果,做或不做,你都可能做错。”
“我该怎么办?”阿拉耶识苦恼得揪着被角在床上打滚,活脱是条离水挣扎的鱼儿。
辗转反侧间,紫蕊来报钜子求见。瞥一眼衣柜上漏壶,竟然将入子时。阿拉耶识勉强披衣下床,见到钜子一袭修身红色锦袍,与腊日祭所穿衣服类似,把身姿衬得修竹般挺拔玉立。嬴归尘问她身体可曾好些,她摇头说只是脑子昏沉,无甚大事。她反问钜子作此打扮可是又要入皇陵――她认为钜子在皇陵中着红衣是为了辟邪,才有此一问。嬴归尘哑然失笑,说他厌恶衣服沾血,因此只在对敌时穿红衣。
“你今晚要杀人?”阿拉耶识陡然心惊。
“不一定,要看他们是否动手。”
“他们是谁?”
“萨满、儒墨、僖王的人……都有可能。”
嬴归尘告诉她,为避有心人耳目,长老议事在宛平他的封地上举行,他们夜里便要动身赶去宛平,其余赶到宣化的长老正在他的安排下转移。因为此次有蛰伏二十年的侠墨长老参会,真正开会的地点就连儒墨长老们也不知道是在宛平进行,嬴归尘动用长裙苗的守陵人接送参与的人,在接人的马车上下了巫蛊做禁制,路线神鬼难知。连一向冷漠沉静的嬴归尘都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长老会议,阿拉耶识料想事关重大,不知侠墨长老究竟是何方神圣,人大面大的,难怪儒墨一直对此不满。
阿拉耶识一番收拾后,拎着一个双肩包跟着嬴归尘上了马车,此次的赶车人换成浩陵中见过的布巴老人。见天巫着紫色披帛纱衣满身仙气和丰神俊逸的嬴归尘飘然而至,布巴眼中闪着欣喜和敬意,笑眯眯地请自家主人和天巫登车。之后,布巴念动咒语,手指往空中弹几弹,周围空气中便充满神奇的叫做蛊的东西,它们会漂浮在马车周围方圆三丈之地,连成一个隐蔽空间,外面的人只看到模模糊糊一片与周围无甚区别的景致。
此刻,阿拉耶识昏昏沉沉靠在马车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嬴归尘关切地问她,她情绪糟糕便赌气来――儒墨考核难度大,自己不能胜任,要他另请高明。嬴归尘知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