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9岁就和月郡主订婚,而且12岁那年他本该和郡主完婚的。当初知道这桩婚事,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小的年龄结婚,既不利于身体发育,也是不道德的。虽然你们中土的少年人比较早熟,身形长得也较为高大,可我还是觉得别扭。石闵生下来便背负了背叛祖宗投靠胡羯人的罪过,加之父母早逝,又被石宣害得堕马得了惊厥抽风之症,一个孩童竟要独自面对艰难困苦,令人叹惋。便是当年引天雷给他治病,我其实并无把握,跳崖是早设计好的金蝉脱壳之举。为了保全我自身,这些年我不敢去打听赵国的事情,生怕得知他被雷电劈死的消息,但却添了午夜惊梦的毛病。”
阿拉耶识大声咳嗽,玉雪的脸庞呛得泛红,胸腔疼痛难耐,不得不暂停说话。赢少苍忙端水喂她,呷了口清水后阿拉耶识长长吐了口气,“跑马大会上见到他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壮健,甚是欣慰,却是万万不敢相认。我虽百般乔装却还是给他瞧出破绽,竟自瞒着所有人,悄悄带了我的老管家来这里寻我。我自是不肯跟他走……前日晚间,雪漫来求我帮她混出宣化。原来燕王慕容儁派了密使接她回燕国,想纳她入宫为妃。这事就连慕容恪也被蒙在鼓里,可见燕王对他有些顾忌。我借袭人出嫁之机,让雪漫和石闵装扮成送嫁之人混出宣化,并让石闵护送雪漫到燕国密使藏身的王村。不想燕国人忘恩负义竟在石闵酒菜中下毒,亏得慕容恪及时赶到才救下石闵。”
阿拉耶识发出一声叹息,“我总觉得伤害了石闵这孩子。引天雷入体治他的病,原是极痛苦极难受的,我将他绑在椅子上,用布包塞住他的口,使他不能说话不能动,生生受那等酷刑。当我跳下悬崖时,最后看到的就是石闵圆睁的双眼,仿佛在问我为何抛下他?那双13岁孩子的眼睛让我做了六年的恶梦。他千里迢迢来寻我时,我自作聪明把他推给他的死敌……若他因此丧命,我将如何自处啊?”泪水模糊了阿拉耶识的双眼,低低啜泣使得胸腔更加疼痛,她脸色惨变,用手紧捂着胸口缩成一团。
赢少苍见状大骇,立刻呼唤太医。未等有人进来,外面传来太后驾到的通传声。片刻后,身着常服的太后匆匆进得屋中,赢少苍见太后亲到此处不免心惊——太后至少三年不曾出宫一步,如今深夜到此是何用意?赢少苍连忙唤了声母后,试探着问她深夜不在宫中歇息,因何事到此。太后未予理睬,重重地一甩衣袖,踱到他身后,看清美人靠上的人竟是阿拉耶识后,即惊且怒,责问赢少苍天意公主为何如此模样。赢少苍解释说天意公主被他失手打伤,已经传太医看了,正在煎药。
自见秦皇赢少苍怒气冲冲闯入天意公主府后,慕容恪见势不妙派管家蒋青去通知太后。太后是真心疼爱阿拉耶识,自打她出宫后便日日念叨,如今听说秦皇夜闯公主府问罪,本已躺下休息的太后立刻起身往天意公主府赶,连宫装也来不及穿。见到阿拉耶识衣襟上的鲜血,太后气得连连捶打茶几,对着赢少苍怒斥:“好个皇帝,连秦国的功臣、你的义妹也下得这等狠手!你的本事大,要杀人尽管杀你的皇后嫔妃,老身不管。若是想动天意公主,除非你把老身也一起杀了!”听得太后口声不好,赢少苍连忙跪下,惶恐不已:“母后怎出此言?朕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不孝,天意公主之事乃是误伤,不是治她的罪。”
“皇上深夜带兵闯如公主府,所为何事?”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人早就坐在阿拉耶识身边,心疼地查看她的伤势。赢少苍便把石闵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这次太后也皱起眉头,她不知阿拉耶识原本身份是赵国少司命,又被赵国国君石虎赐婚给石闵。
太后问:“这么说,赵国的石闵是来接天意公主回赵国的了?”赢少苍点头称是。太后转头对阿拉耶识道:“我的儿,你可不能跟了石闵去赵国,那样为娘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况且赵国王族乃未蒙教化的虎狼之人,皇上今日不杀石闵,他迟早也得死在赵国石虎那帮争权夺利的王子手上。听娘的话,不如你就踏踏实实留在秦国,等嬴归尘的病大好了,你就嫁给他,岂不是美事一桩?”
阿拉耶识见太后旧事重提不免着急,只得撒娇道:“娘,我不会嫁给石闵,可我也不想嫁给嬴归尘。人家还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过几年再说嘛。娘难道不喜欢我多陪在你身边?”
太后一时语塞,斟酌一番后道:“也好。反正归尘的病根不去,娘也不放心你嫁给他。你就安心养伤,石闵的事情自有朝廷按照章法处置,你就不要管了。”
“娘,石闵是被我害的,我怎能置之不理?”阿拉耶识大急,慌忙剖白心迹。
太后见阿拉耶识对石闵如此照拂,心中也颇为犹豫,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赢少苍出来解围,“母后,石闵之事涉及秦赵两国纷争,为今之计先治好石闵,再交由丞相蒙灌和太尉允燹汇同百官审议方可。”太后见赢少苍说得在理,便也默许了。阿拉耶识见赢少苍松口,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
此时汤药恰好熬成,由紫蕊小心捧上。史广汉带来的一拨太医惴惴不安地垂首立于门廊两侧,生怕偶一不慎触怒暴君,白白送了性命。见到阿拉耶识一脸扭曲地灌药,太后原本已降下的火气又升腾起来,不免又对着赢少苍声色俱厉地训斥一番,说他忤逆母亲是乃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