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陈老板儿媳妇小心翼翼地送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见两人正在说话,不敢久留,又分外恭谨地退了出去。
阿曼全心都放在鱼莹身上,也没注意她,凝眸看着鱼莹,“你没听别人提起过吗?你在九爷家养了半个月的伤,我以为你早都打听明白了呢!”
“你当我是什么人,就是不眠不休的想事情,也万万想不了这么全面。”
阿曼认真道,“我当你是九天玄女下凡,掐指一算,这天下的大事就尽在您老的掌握之中了。”
鱼莹翻了个白眼,“我问你正经的,你别和我闹。当初九爷遇伏受伤的时候,我偶然听到他和五爷争吵,说了什么地盘什么大烟馆之类的事情,当时也没留心,难不成九爷也是什么帮派里的人?”
“帮派倒不至于,但手底下的确养了一批人,不然在水一方大门一开,不知有多少眼红的人要过来闹事,也多亏了九爷的威名镇得住,这事儿也就一直没发生。”阿曼指了指桌子上的面,低声道,“咱们边吃边说,这故事有点儿长,我又知道的不全,就只和你说我知道的,你要是听不懂也别怪我。”
鱼莹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筷子,眼神却一直盯着阿曼。
阿曼噗嗤一笑,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才不急不缓地讲述起来,“我刚来在水一方的时候,好像听哪个舞女提过一嘴,五爷的祖籍原在山东,祖上还出了不少读书人,光绪爷在位时,还有唐家的人考取了功名,但官至几品,我就不知道了。到五爷和九爷父亲这辈的时候,唐家就开始没落了,又因得罪了什么人,唐家人在山东待不下去,就转辗到了上海滩,当时变卖了家产田地,手里还是有点儿家底的。那时候唐家的大爷好像已经有二十多岁,九爷也有一岁多了。唐家拖家带口的到了陌生的地方,当务之急自然是找落脚的地方。那时候永月巷头里在水一方的这个位置上,还是个挺老大的宅院,唐家就买了那里定居。五爷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没什么主见,但大爷却是个明白事儿的。唐家这么些人,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吃家底,早晚要坐吃山空,他琢磨了许久,最终做起了生意。我记得两年前,五爷和九爷在店里喝酒,两个人都喝了不少,五爷就和九爷说起当时的事情来,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做的是棉花的生意,大爷领着二爷、三爷、四爷、五爷到杭州那边收棉花,回来后转手卖到工厂去,赚一个微薄的差价。当时的工厂大多都是洋人开的,他们人生地不熟,把中国人都想成了黑心的市侩小人,唯恐着了他们的道,因此不敢出面和他们做生意,有了大爷这条人脉,倒是少了不少的麻烦,自然乐于合作。要知道那时候政府无能,上头的人都要看洋人的脸色行事,唐家攀上了这么个高枝儿,自然水涨船高,名气越来越大,脚跟也就越站越稳了。”
“那后来唐家怎么突然就不行了?”鱼莹皱着眉头问,“我听五爷和九爷的话里说,他们兄弟好像是在黄浦江边求生存的,九爷还是在江边长起来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好像是有人眼红唐家的生意,就在中间使了些手段,让唐家收了一批质量极差的棉花,唐家花高价买进了货,洋人却不收,损失了一大笔钱,还在洋人的跟前儿失了信誉。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到后来洋人不再和唐家合作不说,反倒还让唐家赔了一笔钱。当时的政府官员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一听说事情涉及到洋人的利益,吓得什么似的,话都没听全就定了唐家的罪,让唐家出面赔钱。唐家没办法,只好卖了房产,又东拼西凑的借了不少钱,总算堵上了洋人那边的缺口,只不过这里里外外的一大笔钱,唐家在上海滩就起不来了。”阿曼说到这里,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虽没见过唐家的大爷,但听五爷和旁人提起来,都说是个极有担当有作为的人,若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唐家肯定是有所发展,不至于这么凄惨的。”
“后来唐家就去了黄浦江边讨生活?”鱼莹好奇地问道。
“也没可怜成那样,最开始好像是投奔了唐老爷的一个朋友,不过唐老爷当时年纪就不小了,又受了打击,没过几个月就病逝了,家里的姨太太四分五裂,没多久就走得走没得没,反正把还不到三岁的九爷扔给了唐家大爷。屋漏偏逢连夜雨,唐老爷的那位朋友赶巧也出了事儿,举家搬迁去了广东那一带,唐家的这九个兄弟可就没地方去了,最后没办法,就跑到黄浦江边了。”阿曼说到这里,一脸的凛然,“那时候黄浦江边还远不像现在,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听说还有在别的地方犯了人命案子逃到这里的人呢……想他们兄弟九个,就像温室里的花草,从前再不济,也是有名有姓的公子哥,乍到那样的地方去,有多可怜?何况九爷当时还不到三岁呢……”
鱼莹忍不住想到了唐九城嬉皮笑脸的模样,再想想他的命运,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曼继续道,“我曾听五爷说起过,当初在黄浦江边混日子的时候,他们唐家兄弟就信奉一个道理,你狠,我要比你更狠,手下绝不容情,就凭借着这股狠厉的手段,硬是闯出些名堂。可斗狠逞勇,到底有所损伤,九爷五岁的时候,大爷和六爷就在和人械斗的时候丢了命,没过几年二爷和三爷又没了,后来是七爷和八爷,唐四爷那个人倒是个极聪明的,一直到九爷十七岁的时候才没,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