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此刻刚送走了一位客人,洗过了澡,正穿着睡衣坐在镜子前梳头发,乌黑的长发还湿漉漉的,灯光映在上面,宛若一匹黑色的锦缎上挂满了珍珠,煞是好看。
小翠提着餐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姑娘,吃饭了。”
金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摆在那儿吧,我一时没什么胃口,一会儿再吃。”
“那就先别摆了,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把食盒放在火盆旁边,姑娘想吃的时候,饭菜也不会凉。”小翠边说边做,等话说完,食盒也已经摆在了火盆旁边。她快步走到梳妆镜前,接过金枝手中的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起头发来。
金枝刚接了客人,折腾了一番,神情有些倦倦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后厨做的什么?我闻着好像有花炊鸭子?”
“姑娘的鼻子可真灵。”小翠笑着道,“是我过去吩咐让做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往年到这个时候,姑娘的气色总是不好,鸭子滋补,最适合这个节气吃了。后厨原本定的是清炖鸭汤,这道菜年年喝,想必姑娘也喝腻味了,我就问了大师傅,除了鸭汤还能做什么?大师傅说了一堆,我听说这道花炊鸭子是用鸭子和花瓣做的,味道很鲜美,就做主让他做了。这菜里的花瓣也是新鲜的,我叫人特意去买来的。姑娘一会儿尝尝,若是合心意,就多吃几口。”
“你有心了。”金枝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亏了有你,若是换了别人,哪里就能想到这么多?大概只会应付了事,不会这么真心实意的做事。”
小翠忙恭谨地说道,“都是姑娘会调教人,我是沾了姑娘的光。”
镜子里的金枝脸色微微一变,宛若罩了一层寒霜似的。
小翠心下一凛,暗叫不好,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金枝当初进后院的时候,是以丫鬟的身份进来的,伺候的正是如今在井房的那位。那时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每日只知道闷头做事,若不是井房那位可怜她,悉心调教,又哪有今时今日的金枝?
甚至,就连金枝这个名字,都是井房那位为她起的,拟的是金枝玉叶的深意。
如今金枝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宛若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的麻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提起从前。所以她才会煞费苦心的排除异己,把当年后院知道内幕的人赶得赶伤得伤,让那段最最黑暗的人生彻底埋藏在了过去,成为了一个无人敢提的秘密。
小翠吞了口唾沫,赶紧转移话题道,“姑娘,我看刚来的那位客人,好像是天津的那位吧?我记得去年他来过一次,倒是隔了许久才过来。”
金枝神色如常地回答道,“他是来这边做生意的,路过这里,就来这里看看我。”她不屑地笑了笑,指着床头一个深色的锦盒说道,“那是他带来送给我的,你拿去玩儿吧。”
小翠忙摇头道,“姑娘头前儿才打赏了我东西,我又没做什么事儿,哪能还要姑娘的东西呢?”
金枝道,“不是要紧的东西,你先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小翠听命地走过去,把床头的锦盒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一展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只碧绿的玉镯,玉质剔透,做工精美,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小翠忙说道,“姑娘,是只镯子,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你拿着吧。”金枝拨弄了几下额前的碎发,“你这一年跟着我,也为我做了不少的事儿,就当是犒劳你这一年的辛苦了。你是知道我性格的,这后院里能让我信任的没几个人,你我患难扶持,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彼此都是连带着的。将来若是能出了这火窟,我也是要带着你的。我不把你当外人,你和我见外什么?再说了,这镯子的成色有些老,不大适合我来戴,你就拿去玩儿吧。”
小翠喜滋滋地谢道,“谢姑娘赏赐,我没什么回报姑娘的,只能用这么条命报答姑娘了。”
金枝得到了预想中的效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抄手从梳妆台上拿起雪白瓶子的雪花膏,拧开盖子挑出清香的膏液,均匀地涂到了脸上。
小翠适时地上前一步,低声道,“对了,有一件事儿还没和姑娘说。我安排出去打听井房那位客人事儿的人回来了,别说,还真有些意外的收获。”
金枝的手一顿,“什么意外收获?”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除了戏里唱的,现实里倒不曾见过有几个至死不渝的主儿。井房那位到底多大的本事儿,如今既毁了容貌,又没办法接客,怎么还有人巴巴的把好东西往这里送,上赶子捧着她呢?”小翠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转,“结果这一打听才知道,有一位她从前的恩客,早在三年前就病死在杭州了,但我去问了门房那里的人,说是这位客人去年还打发人来送过东西给井房那位,我听了之后更是奇怪了,人都死了,又送得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鬼吗?”
金枝瞪了她一眼,“大晚上的,好好的怎么说起鬼怪来了?平白让人焦心。”
小翠嘻嘻一笑,也不怕,“是奴婢的错,姑娘别生气。”
金枝问道,“既然客人已死,又是谁送东西给她呢?”
小翠精明地说道,“姑娘,我倒是有个大胆的假设。”
“你且说来听听。”
小翠道,“你说会不会是井房那位为了巩固自己在后院的地位,冒名顶替,拿以往客人的名头充数,自己出钱,安排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