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局势也一步步的向前发展着。到了六月二十二日午间,当元子攸的天子旌旗出现在河内郡城之外,而元天穆也率二十多万台军主力前来汇合时,已经坚持了五天的郡城守军终于出现了混乱,被尔朱荣麾下的攻城部队趁机突入城中,率台军支援的车骑将军宗正珍孙当场战死,河内太守元袭随后也被斩杀。
消息传回洛阳中枢,中枢的气氛蓦然紧张起来,元颢不再犹豫,终于派出了陈庆之所部南军,本人也亲自率所有台军前往河桥南岸。
在此之前,陈庆之已经向元颢提过,要率军返回徐州上任,却被元颢毫不犹豫的否决;如今元颢果然又如周惠所言,派他前往北中城驻守。这两件事情,让陈庆之心下了然,元颢的确是疏离了他。抚今追昔,回想当初在北征路上的倾心交结和全心托付,陈庆之免不了有所嗟叹。好在周惠预先提到过这一点,等于是给他打了预防针,他在接到命令时,心里就已经有所抉择,因此很干脆的率军北上,接替北中郎将李苗防守北中城。
周惠也同样如此。渡河之前,他特地将家中的周忠、周禄召来,随他一同前往北中,并且让他们挑选了五名精壮部曲跟随。这五人都是长久依附于周家的流民,虽然没有什么征战经历,但阖家受着照顾,对家族的忠诚度极高。可以想见,他们若能成长起来,必将是周惠最为倚重和得力的属下。
为此,周惠还禀明家主周植,正式接纳这些流民为家仆,以本贯义兴郡有君山、章山、国山、洮湖、荆溪,分别取名为怀君、怀章、怀国、怀洮、怀荆,并将其家人迁入自己所居的西院偏房安置。
除此以外,周惠还得了另一支兵马,那就是当日王建和他在荥阳所率的那一军,其中包括王建整备的一个河南郡户军幢,他亲自整备的一个荥阳郡兵幢。当日荥阳城破,这一军跟着谢邦成为俘虏,被元颢收归麾下,这次正好随着李苗防守北中城。两方交接城防时,周惠发现了这支熟悉的军队,于是就特地请陈庆之帮忙要了过来,由周忠、周禄分别担任府户幢、郡兵幢幢主,驻守河桥岸边的北中城水门通道,与守备黄河中渚小城的李苗互相呼应。
六月二十四日,元天穆的数万前军首先抵达了北中城外,立刻如同一大片三面围得严严实实。随后他按照交战惯例,派出身深为倚重的麾下都督杨宽,劝告北中城守军降伏。
杨宽接令之后,与帐内军主王建、帐内军副田颖、侦骑幢长夏侯敬率千骑抵近北门。夏侯敬眼尖,立刻就发现了守军的特异之处,他们皆身着白衣白甲,显然并非元颢的附从,而是在河南名声鹊起的白袍南军!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建望着墙上的守军,咬牙对杨宽劝道:“都督,这支军队乃是梁人,素来凶横残暴,绝不会向我方屈服。属下认为,对他们只能坚决一战,劝降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仲立说得不错,”杨宽赞同的点了点头,“但咱们乃堂堂王师,致戎之礼,不可轻废,我等既然奉了领军殿下命令,也只能先行谕示一番。”
他驭马上前两步,对着城墙上大声喊道:“我乃大魏上党王麾下、台军都督恒农杨宽!未知城上是哪位将军?还请通报叙话!”
只是元天穆麾下都督?陈庆之嗤之以鼻。他怎么说也是元颢所封的车骑大将军、武都郡王,对方便是要致戎劝降,也该由元天穆亲自出马才行。因为,陈庆之没有答杨宽的话,转头向周惠问道:“允宣,你可知道此人?”
“属下略知一二,”周惠拱手答道,“此人是前怀朔镇将、北道行台恒农杨钧之子,交游广阔,与魏主陛下、长乐王都是故交,从军前担任洛阳令,现任元天穆麾下都督,据说很受天穆的器重。”
“这么说,倒还是个有点份量的人,”陈庆之点了点头,“此人自称出自恒农杨氏,不知与中书令、抚军将军杨昱如何称呼?”
“论关系,是杨将军的族弟。”周惠回答。
“哈哈!”陈庆之笑了起来,“既如此,待我来折辱他一番!”
说着,陈庆之走到城门楼前,朗声向杨宽喊道:“恒农杨宽么?贤兄抚军杨元晷在,颇欲相见不?”
杨宽皱了皱眉。他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而城上说话的那人,显然就是南军统帅陈庆之了。之前陈庆之曾在荥阳俘虏他的族兄杨昱,所以现在会拿杨昱来折辱他。
“原来是陈将军当面!”他冷笑了一声,“我兄既力屈凶威,迹沦逆党,和岛夷为同僚,又有什么好相见的!”
说完,杨宽策马回转,率军退入主阵之中,前往主帐向元天穆复命。
听说是陈庆之率部驻守,元天穆也振奋起了精神。这段时间以来,由于他在河南的避战之举,军中颇有些传言,说他是慑于陈庆之的威名而不敢应战,让他心中极为愠怒。
“景仁受委屈了,”他拍了拍杨宽的肩,“既然此人如此无礼,如此不识好歹,那么就攻下此城、斩下他的首级吧!”
“末将愿为攻城先锋!请殿下准许!”杨宽沉着脸,拱手向元天穆请战。
“好!就以景仁为第一阵!”元天穆同意了杨宽的请求,大声命令帐内的护兵,“拿酒来,待我为杨都督壮行!”
“谢殿下厚赐!”杨宽喝完壮行酒,整了整身上的战甲,跃马提槊驰往阵前。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