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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军前军大都督费穆领两万虎贲自中牟攻向荥阳,后方的领军将军元天穆却已经向各部派出了信使,令诸部前往石济汇合,然后一同渡河北上护驾。尽管这是奉着天子明诏,但中军诸将依然十分抵触,四万中军虎贲按着原定方针继续进攻,将中牟以西的大梁城也攻了下来。然而,除洛阳六坊的羽林、虎贲两部以外,台军中还有近二十万来自河北诸州的府户军,他们却愿意跟随元天穆渡河前往河北,如此一来,大梁城的四万虎贲也不得不随同大军主力和元天穆一起行动。
作为元子攸朝廷的实际控制着,元天穆兼职极多,其中最关键的自然是管理尚书省的录尚书事、统领洛阳台军的领军将军这两职;而他率台军主力出征,又依惯例领大行台(行台全称行台尚书省)职务,麾下的所有属官,则全部安排在行台系统之中。
如今他这个大行台准备渡河北上,行台诸臣却大多不肯追随,纷纷向元天穆辞去官职。元天穆知道他们念着洛阳故里和朝廷中枢,并且对河北的尔朱荣心怀成见,也不加任何留难,任由他们辞官离开。
对于元天穆此举,武卫将军贺拔岳颇有异议,向元天穆进谏道:“殿下纵使不借重他们的能力,也应当把他们约束在军中。就这样放走的话,他们肯定会径直返回洛阳,为北海所用,徒然增加他的人望和声势。”
“阿斗泥,我知道,”元天穆叹了口气,“可是,把他们强留在军中,也无法指望他们实心任事,反而会引起他们及其余朝臣的怨愤……咱们都在朝廷中枢,和这些朝臣共处,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
说起来,这都是河阴之难带来的后遗症,从那个时候起,几乎所有汉臣(指文化而非血统)都和他们尔朱一党划清了界限,即使慑于他们的兵威不得不屈服,也愿意辅佐他讨伐刑杲叛军,但却绝对不会真心投效。
如今想起来,元天穆心中未尝没有后悔过,他们当初做得实在是太绝了些。
“前军的费穆还没有回音吗!”他突然问贺拔岳道。
“是,”贺拔岳点了点头,“他们毕竟都是洛阳人,似乎一心要攻下虎牢关,拯救洛阳危局。”
“哼!算了,由他去吧!”元天穆冷哼道,重重的坐回胡床上面。
贺拔岳心里一叹。他知道,元天穆是准备舍弃费穆了。
和他们这些出身边地或六镇的镇戍军不同,费穆是洛阳台军出身,曾在北地坚持抵抗六镇叛乱,也曾率军驰援南部荆州,俘虏入寇的梁朝大将曹义宗,可谓是台军中难得的名将。然而,去年灵太后毒杀孝明帝,立三岁娃娃元钊,正是他引尔朱荣南下,利用职权放尔朱荣渡过了河桥。之后,又是他煽动尔朱荣,纵骑兵将两千洛阳朝臣全部虐杀。
河阴之难那件事,可以说是尔朱荣受到了费穆的欺骗,帮他肃清了掌握朝政、压制武人的洛阳汉臣(依然是指文化而非血统)。虽然这同样是边地镇戍军的普遍想法,也是当初六镇起事的最重要原因,但事后大部分利益都落入了洛阳台军的手中,边地镇戍军却获益不大。其后尔朱荣为高欢所怂恿(可见高欢此人之阴险,自己得势后终身不称帝,此刻却大力怂恿尔朱荣),准备废魏称帝之时,立刻就受到洛阳台军的大力抵制,使得尔朱荣不得不打消了想法,低声下气的向元子攸服罪求情(当然元子攸也只能好言相慰)。
可以说,要不是去年尔朱荣击破六镇叛军,立下挽国家于危亡的不赏之功,现在掌握朝廷的依然会是台军方面。饶是如此,尔朱荣还是不方便长留洛阳,因此才以宗室出身的义兄元天穆代为执掌中枢。
也罢,这或许是那家伙应得的……贺拔岳决心保持沉默。
当初尔朱荣南下时,前锋是尔朱兆、高欢和贺拔岳三人。其后无论是虐杀朝贵,还是代魏称帝,贺拔岳都持反对态度,甚至还建议尔朱荣斩杀提议的费穆和高欢。
门外的护卫来报:“殿下!行台郎中济阴温子升求见!”
“哦,温郎中还没有走吗?”元天穆高兴的站起来,“快请!”
济阴温子升,字鹏举,晋大将军峤之后,世居江东。他的祖父温恭之,曾任宋彭城王义康户曹,避难逃往魏朝,在济阴郡冤句县安家。温子升少时家贫,在广阳王元渊(避他喵的讳,害我查了墓志铭才知道真名,李渊来咬我啊)家中马坊教诸奴子书,后来为大名士常景所推崇,名声大震,被御史中尉东平王元匡召补御史,元子攸继位后担任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其文传入江东,为梁帝萧衍极力推崇,称“曹植、陆机复生于北土”。而元天穆也非常看重他,东征时强召他为行台郎中,还威胁他说,“今复不来,便须南走越,北走胡耳”(越指梁朝,胡指柔然)。结果温子升只好从命,跟着元天穆东征,并加了个伏波将军的职务。
可惜,温子升也是准备辞职的,同时也最后一次向他提出了谏言:“陛下因为虎牢关失守,才不得不离开京师,如今元颢刚刚继位,人情未安,如果全军前往征讨,必定有征无战……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殿下若能够克复京师,奉迎大驾,这是齐桓、晋文一样的功业,岂不比奉诏北上更有价值吗?放着这样大的功业不要,属下私下里为殿下觉得可惜。”
“我明白温郎中的意思。”元天穆点了点头。他知道,温子升的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