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改革之初,威望不高,没有基础,敛财的方向不对,敛得又急,确实包括富户与百姓一起遭到剥削·国家是有了钱,但严重忧民。
郑朗起点远比王安石高,几乎带着一层层光环,再度回到京城的。
改革之始·实际以前打下了良好基础,包括数法的推广,此时仅是矫正它们就可以了。而民间经济基础也远比史上的好。
敛财的方向也不同,几乎没有实施任何一个剥民的敛财政策,要么就是节流,将国家三冗带来的种种冗费节省下去。若说敛财,只能说新商税法·以及清量隐田,使许多权贵利益受到侵犯,但绝对没有伤害到多少中贫困阶层。
做得急,一是机会难得,二是时间来不及。
没有多久,河湟开边开始,大旱到来,郑朗可不想背着几亿缗钱的债务·迎接这两大难题。况且未来还有一个西夏。
做得有些急,一些保守的人多少有些意见。但一些谦让确实也使另外一批人产生不满。特别是两个学生,王安石替赵顼讲《礼记》·对王安石说道:“朕想听听你的议论。”
又说:“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
王安石说道:“若陛下一心想做尧舜,必然有皋、夔、稷、契,若想做商高宗,则必有傅说。魏征与诸葛亮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非是没有人才,而是人主不贤,人才无人可助。若陛下择术未明,虽有皋、夔、稷、契、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耳。”
赵顼默然了大半天。
俺们那敢学习尧舜,能做一个唐太宗,既富民又强国,那就不错啦。
不过又默想了一下,朝廷中就有一人·已经接近诸葛亮与魏征的高度,若改革成功,必将超越二人。能不能超越,就看三次改革后的结果。当然,王安石有他的意思,一是朝堂中有人超过了魏征与诸葛亮,二是自喻自己师徒二人,不是将诸葛亮与魏征放在眼中的。
但他不知道,他老师心中的偶像,第一个就是诸葛亮,第二个就是岳飞。
目标定高一点也没有错,但郑朗未必会多看重尧舜禹汤,上古社会,能有多好?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况且那些记载能当真?十成中未必有一成是真的,不能全部相信,更不能照抄一个传说,一个神话。
过了一会,赵顼有点不同意,说道:“何世无上人,就是尧时有共工、兜、三苗、鲧四凶,舜也有浑沌、穷奇、杌、饕餮四大凶人(是帝鸿氏、少氏、颛顼氏、缙云氏四个不孝子孙,人们将他们比喻成上古四大凶兽)。”
王安石答道:“正是尧舜看出四凶,或诛杀或果断流放,所以为尧舜也。若让四凶随意妄为,进献谗言,就是有皋、夔、稷、契,他们能安心替人主治理天下吗?”
赵顼又不大同意,郑朗也说过一句话,人无完人,物无完物,真正上古良臣很少很少的,大多数大臣有好有坏,用得好就是忠臣,用得不好就是jian臣媚臣,用其长就是良臣,用其短就会成为庸臣。
就是李林甫之流,若碰到开元初期的李隆基,未必会重用,就是用了李林甫也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弄权。这才是用人的真相。
赵顼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何治理天下?”
“择术为先。”
方法是很重要的,赵顼未反对,又问:“唐太宗何如?”
别谈什么尧舜,还是来点实在的。
“陛下当法尧舜,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只是后来者没有学会,才觉得高深莫测。
若没有郑朗,赵顼就让王安石忽悠了,做皇帝的谁不想学习传说中的尧舜?
但是赵顼觉得不踏实,又将郑朗另一个学生喊来,问富民之术。
司马光答道:“富民之本在得人,县令最为亲民,yu知县令是否,莫若知州,yu知知州能否,莫若转运使。陛下但能择转运使,转运使能案知州,知州能案县令,何忧民不富?”
赵顼听到两种不同的议论,又将郑朗喊来。
郑朗同样大半天未说话,最后道:“强国富民之道,一为术,二为人。没有好的术略,就不知如何用人。”
如踢球一样·巴塞罗那成就了梅西,若梅西转会到其他俱乐部,战术体系不对,多半会沦得象舍甫琴科到了切尔西的下场。又道:“若没有用好人·任何良术,最终也会成为扰民之举。”
“若那样太难了。”
“想治好国家,本身就很困难,非抱着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心态,根本无法实现。至于介甫说的尧舜时简要易,只能说做得好·能理论上接近传说中的简要易,实际简就是繁,要就是迂,易就是难,越简越繁,越要越迂,越易越难。”怕赵顼不理解,又说道:“越无为必须有为·不要说达到传说中道家无为而治,儒家的大同境界,就是达到仁宗时的无为而治·需要付出多少智慧?”
赵顼额首。
听来听去,只有郑朗的话最中他的心。想治好一个国家,那有那么容易的。
实际上这就是两种不同的心态,王安石认为以术为先,得有一些好的改革方案,给国家弊端不停地来雷霆之击,国家大治就来了。但司马光以人为先,先用好官员,使吏治清明,慢慢调节·国家就是有弊端,不久后也会陆续将伤口抚平,即不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