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潮沉思,那和尚就在一旁观望,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便不自然地扭了扭身躯,右手直在自家光头上抚摸。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想通之后,许听潮就将担忧扔到一旁,转而与这和尚套起近乎来。
和尚一时喜笑颜开,忙道:“不敢不敢,老衲法号‘本尘’,出身大轮寺,忝任护法金刚一职。”
说到后来,面色已变得颇为严肃,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
“原来是本尘大师,小子许听潮这厢有礼了。”
“啊!”
本尘和尚惊得跳将起来,指着许听潮大呼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
虽然早知自曝身份会教这和尚吃惊,但不曾想竟如此激烈。许听潮微微一笑:“正是区区在下。”
“好个小子!”
憋了半晌,本尘和尚方才吐出这三个字,而后围着许听潮转起圈来,口中啧啧有声。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许院主定有所求。”
这和尚倒是个明白人。
许听潮本就不喜应酬,见他如此说话,也乐得清闲,径直就说道:“小子此次前来西元洲,实欲向佛门求取一门祭炼魔物的厉害法门。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本尘听闻,自得一笑。
“院主可算是问对了人!”他一屁股坐在许听潮对面,“我佛门旁的物事或许及不上道门,但这炼魔一途,却历来拿手!”
如此夸赞了一番,才把脸色一垮:“可惜和尚所修乃慈悲杀伐之道,否则定然要向院主换取些好东西!”
“此当真憾事。”许听潮也微觉失意,轻叹一声,便淡然道,“然则大师可有门路?”
本尘高深莫测一笑:“何须来问和尚?院主只管追随那肆契双姹,自有机缘。能否把握得住,就看院主造化了。”
许听潮先前还觉得这和尚与其余佛修大为不同,哪知竟也是一般喜好故弄玄虚。人家既然不愿直说,不问也罢。
思及此处,许听潮便向本尘拱手为礼:“如此多谢大师了。”
本尘摆摆手,不再说话,翻身躺倒在云头之上,合手为枕,唱道:“谪落金仙醉卧云,跣足披发笑红尘!哈!哈!哈!”
许听潮闻之,侧目不已。
你和尚修成正果,飞升之后也自称菩提罗汉,且既为出家人,自该遵守清规戒律,不可饮酒,如此也就谈不上一个“醉”字。后面一句,“跣足”倒是应景,奈何你头上清洁溜溜一片,又该怎生“披发”?莫不是从哪个闲野道人口中听来,拿到此处掉文?
这和尚果真有趣!
前方两个魔女遁速不慢,如今也不曾到得地头,兀一前一后自追逐飞遁。
许听潮忽然起了玩闹的心思,翻手将月半和慕晴雨送的吃食饮品取出,对本尘道:“大师意趣高洁,小子得闻妙语,心甚羡之,特置下美酒鲜果,乞请共饮!”
本尘再不复那般高人模样,一骨碌坐将起来,恶狠狠看了云头上的玉壶晶盏、瓷碟花篮一眼,才佯作不悦地瞪着许听潮:“小家伙心眼真是坏了,存心引诱大和尚犯戒!”
说得倒是正经,可惜喉头上下耸动,口中涎水也已不知流了多少。
许听潮见状暗笑,原来这本尘虽不像贪花好色之辈,却是个酒肉和尚!
不理会那般轻微的推举,提起玉壶斟满两杯麦黄酒液,将其中之一推到本尘面前,自己举起另一杯遥相示意:“大师,请!”
“啊哈哈哈……请!请!”
本尘一把将晶杯捉到手中,咕嘟仰头灌下,才尴尬地对着许听潮这般说道。
许听潮笑笑,顺手将玉壶递了过去。
本尘接过,将晶杯抛到一边,将玉壶高举过顶,就着壶嘴便长鲸吸水一般牛饮起来。
修行界的玉壶非与凡俗等同,看似壶腹不大,其实内中盛装的酒酿可用溪流小湖来作比。本尘和尚这般喝法,把许听潮看得怔怔然。
不片刻,本尘已是酒酣耳热,趁停下稍稍歇气的空闲,大着舌头含糊道:“啊咪吗吗吽嘤嘤嗡!三千佛经几张嘴,不胜人生一场醉……”
半文不白地说完,就又举起玉壶猛灌。一刻之后,持壶之手已然颤抖,醇香的佳酿倾出,洒了他一脸一身。“嘭”声轻响,已是醉倒云头,怀抱玉壶酣睡过去。
许听潮若有所思,这和尚放浪形骸,却不似他唱的那般,有“笑红尘”的闲逸襟怀。
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大和尚睡着了,许听潮还得继续先前的事情,驾云不紧不慢地跟在肆契双姹身后三千里。
如此一日一夜后,两个魔女终是先后停住了身形。
媚姹并未寻到“元问空那老混蛋”,而是被一身材高大、黑发蜷曲的草原美女凌空拦住了去路。此女肌肤白如羊奶,鼻梁高挺笔直,双唇粉若胭脂,嘴角总是微微翘起,左手尺半短剑,右手蟒纹长鞭,自有一股草原女儿的飒爽英姿。
“乌兰瓦兰,你个不要脸的,我家问空哥哥被你藏到了何处?!”
许听潮正自欣赏美人妙姿,红裙媚姹一声叱喝便大煞风景。
乌兰瓦兰满是笑意的面容也变得横眉怒目,右手将蟒纹鞭一甩,噼啪声响,恍似凭空打了个炸雷!仔细看时,只见鞭梢转折处的虚空微微晃动!
这女子竟有一身不弱的修为!许听潮先前也只觉她头顶清灵玄光濯濯,神魂强健清明异常,此刻却是吃了一惊!此等法门究竟有何玄妙,竟看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