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潘尼脸上挂着带几丝苦涩与讽刺味道间杂的笑容,看着怀抱着的少女安详的面容——上面的鲜血已经被擦去,鼻间仍旧残留着微弱的气息,距离清醒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潘尼不敢肯定未来从这具肉躯中清醒的还会不会是菲娜,但他仍然保留着一线希望。
不过现状对他来说却比较绝望。
因为他的行动,对一个他万万不该帮助的人提供了协助,虽然他别无选择:
菲娜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派首席这么做的理由——尽管很愤怒很生气,但巫师十分明白,归根结底,拖累了菲娜的其实是他。
他知道,如果不是菲娜和他一起来到塞尔,仅仅经过一次失败仪式的维沙伦不可能把主意打到菲娜身上。
他没有想到进入塞尔后事态急转直下,使他最后站到了萨扎斯坦的对面,不过他绝无理由以此推卸责任。
一股自责的感情填充了潘尼的脑海。
叶法安和阿兹纳述尔苍白的尸躯倒在他的周围,而穿着一袭不太合身的红袍的萨扎斯坦仍然安稳地站在废墟中间,密密麻麻的死灵生物无声地包围住了四周,巫妖之躯那闪光的磷火中带着微妙的情绪,法术催化出的声音空洞却真实:
“你看,这个宇宙的规则总会让你面临这种哭笑不得的选择,难道你不觉得它很荒谬吗?”
潘尼苦笑,周围的惨状又提醒他,自己的选择,似乎与他预先的目标完全出现了偏差:“萨扎斯坦大人,我真的不想帮你。”
他很坦率地说道。
因为他对眼前的巫妖的了解已经足够了——这个巫妖根本不会为爱或者恨这些‘低等’的感情所左右,在他的概念里也就没有纯粹的朋友或敌人——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是在与整个世界博弈,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的阻碍,也有可能成为他的踏脚石,他的助力。
一股高居众生之上的傲慢。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傲慢,才不甘心屈从于任何规则的摆布,要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有着这样的傲慢,又怎会被人激怒?
“无论如何你帮了。”萨扎斯坦语调十分愉悦地说道,但潘尼敢百分百的肯定这愉悦只是一种伪装:萨扎斯坦作为一个‘人’时的伪装:“既然帮了这一次,那么就和我一起干吧,小朋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蹲在地的潘尼,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想想吧,小伙子,既然是做棋子,那么做艾欧的棋子和做我的棋子又有什么不同呢?比起艾欧,我要大方得多。”
“萨扎斯坦大人,我不想做上古邪物的棋子。”潘尼并不正面回答萨扎斯坦的问题,虽然情势似乎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但他仍然怀着希望在和萨扎斯坦拖延时间,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上古邪物?”萨扎斯坦失笑,似乎十分不屑:“不用规则外的力量,如何挑战规则?对于我而言,它也只是一件可利用的工具而已,你太高看它了,小朋友。”
“是么?不过打碎旧的棋盘,棋盘上的棋子都会跌落深渊,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萨扎斯坦大人,请原谅我没有那么巨大的心脏去承担这样的责任。”
“软弱的善良,没有超出我的预想,但你已经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萨扎斯坦的磷火在巫师胸前的菲娜身上扫了一眼,嗤之以鼻:“即使你曰后不做我的……呃……一般人的说法是什么来着,哦,帮凶,对,帮凶。也没有人会对你感激涕零;尤其是他们知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之后……他们会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你的软弱,当然,面对刚才那种选择,这个世界上至少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人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但万分遗憾的是,刚才站在那里的人是你。”
他摊了摊骨爪,骨肉干瘪的脸部似乎要摆出个遗憾的表情。
紧抱着菲娜的巫师面色阴沉如水。
“当然,你是高阶巫师,可以带着你的情人们飞到灰鹰或是艾伯伦。”萨扎斯坦收回骨爪,忽然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可以给你这样一条道路,如果你不和我作对。”
潘尼心中砰砰直跳,他想象不到,萨扎斯坦居然会露出这样的意思。
这并不难以理解,萨扎斯坦的心中只有目的,而没有明显的喜怒爱憎,那么一个敌人如果能够放弃与他为敌,他也不会为了一点过节而穷追不休……同时潘尼感到一阵心凉——因为萨扎斯坦真的很了解他,正因为了解他,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潘尼感到了心动。
叶法安的谋划全面溃败,塞尔彻底落入了萨扎斯坦的手里,曰后会发生什么潘尼并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萨扎斯坦既然敢在这里暴露上古邪物的力量,必然已经无所顾忌,有着充分的把握和正义阵营翻脸——要知道上古邪物的出现必然会遭到正义阵营的一致讨伐,许多刚刚在大战中逃走的红袍法师已经目睹到了这一幕,这消息是绝对瞒不住的……接下来的推论顺理成章:萨扎斯坦有着充分的把握和正义阵营翻脸,那就是确定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
叶法安等最后一批有点希望能够阻止萨扎斯坦的人物的失败,似乎已经预示着萨扎斯坦必然会成功的未来。
而现在的潘尼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绝对不是萨扎斯坦的敌手。
或许唯一的出路,就是在亡灵首席完成自己的蓝图之前,逃离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