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说得很客气,完全没有在戒律长老面前奚落任清风时候的狠厉,似乎那时候说的只不过气话一般。
“不久,不过一百年。”
萧奈安点了点头,“你怪不怪我前些时候对你的禁足?”
任清风笑了笑,“怪。”
萧奈安一阵沉默,随即叹了口气道:“你告诉我王羡游的下落不就完了么?”
“宗主,他还是孩子,他能懂什么?”
“斩草要除根。”
“你该斩的草,千年前已枯死了。”
萧奈安看了任清风很久,忽然就冷冷笑了,“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向来敬你是个人才,道心稳固,修行莫测,心直口快,没想到你竟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任清风押了口茶,没有说话。
“王氏都是聪明人,为什么养的儿子,却一代不如一代?”
见任清风还不说话,萧奈安便道:“不是儿子变傻了,而是老爹心眼剔透了!我问你,王氏现存的,除了王环宇时代遗下的元老们,有几个后辈是人修?一个个天生妖骨!当时王环宇勾结妖神,同妖修交好,其门下多少人同妖修暗结了双修道侣!”
萧奈安冷笑一下,“王羡游的父亲和母亲都不例外,都是妖修,王羡游乃是至纯妖骨!你难道没有发现?事实上他们资质奇佳,可是修为却都平平无奇,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若要推论,真相则是他们故意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压制他们的修为呢?他们是在隐瞒什么还是在谋算什么?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打算?人心叵测,实在是不可不防。”
任清风淡淡望了萧奈安一眼,“都是孙府搜罗的证词?”
“不是证词,是证据,证据确凿。”
“只是因为他们上代人跟妖修结了亲,他们天生了妖骨,便是罪人,对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任清风忽然望着他大笑了起来,笑了很久,“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早在接任宗主的时候被人夺舍了。”
“何出此言?”
“因为你跟我从前认识的萧奈安,实在是差别很大。”
萧奈安看着任清风,叹了口气,没有去接任清风的话,只是淡淡道:“我将你禁足的这段时间,每天都有高阶的妖修潜行而来,进行各种破坏,还有些个出窍期和元婴期的,宗门长老再有实力,也禁不住他们屡次偷袭,你的修为最高,我欲遣你同几位护法长老结一个天级法阵,以应外敌,你意下如何?”
任清风拿起喝干的杯子,在手中翻转几番,恩了一下,却说道:“宗主,你要如何处置王府。”
“先平息了妖修之乱再行抹杀。”
任清风笑道:“怎么个杀法?”
萧奈安也不隐瞒,直白的道:“王氏有关的,全诛。”
“我是王天赐结拜兄弟,是不是也得诛呢?”
萧奈安眼中终于被激起了一丝怒意,“任清风,我护惜贤才,才平心静气与你说话,你却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无意诛连于你,可倘若你不受好意,那么请你自便吧!我不会心慈手软。”
任清风站起来推开门,阳光顿时洒了满屋满地,洒在了他的意见,明亮得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什么话都懒得再说。
他就那么踩着一地细碎的阳光走出门去,将青云宗宗主撇在身后。
古往今来,除了他,从没有人敢在一代宗主面前这般不羁。
在青云宗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在那个荒无人烟,凶兽肆虐的夜叉山,一个范围小如一间房屋的禁制内,一男一女围坐在一个古老的炉子前正在打坐。
眨眼间,他们呆在这片禁制已有将近百天,这里的天色总是一成不变的浑浊。
王羡游从来不知道,自己用起心来修为竟然可以进境如此迅速的。
短短百天,他竟然冲破了筑基圆满的壁垒,迈入了旋照境界。
不知是因为闭关对于一个人独立的磨炼,还是因为上了一层境界,王羡游总觉得自己的心态和思维,跟从前有那么一丝不同。
几个小周天过后,王羡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望着眼前一脸稚嫩的王釆青,心中百味陈杂。
他缓缓的从储物袋拍出蓍草,悄然卜起了卦来,可是卜到一半,他忽然愣神很久,接着叹了口气,还未得结果,便将蓍草尽数收了回去。
“哥哥你为什么不算了呢?”
王釆青不知何时也出了状态,盯着王羡游好奇问道。
王羡游摸了摸王釆青的头发,笑道:“哥哥算不准。”
事实上,不管准不准,他都不敢算。
王羡游其实很挂心外面,可是一直不曾有人来看他们,他很担心。
在一个人被深深的无奈冲蚀到无助的时候,他便不会再将希望寄予他人,他会拼命的让自己成为理想中的救世主。
他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他不能怕,对于任何事,他都不能够再去畏惧了,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是王羡游忽然稳固起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