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郎君几经盘查,来的人当中唯有四位是真亲戚,可前段日子他们都不曾上门,等传出姑娘厚嫁厚聘的消息才来认亲,心思已经不正了。所以郎君许可他们认亲,但不许他们带人回乡,他说那些小姐妹们正在议亲,反正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他这里嫁妆已经准备好,不须父母掏一个钱,干脆让姐妹们在他这里待嫁,免得来回奔波。
郎君让我赶回来,就是安排那些人食宿的,哼哼,海州时大郎的钱,是那么好骗的吗,我看方员外的事过去久了,乡人们大约已经忘了大郎的凶恶,如今郎君也是好脾气,只把那些招摇撞骗的人扔出来了事儿,要搁过去,少不得断胳膊断腿……”
褚素珍惊愕的瞪大眼睛:“姐姐,你……你已经忘了自己吃斋念经的慈悲?”
崔小清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这有什么,我郎君打人,我当然要给他准备担架与坟坑,这也是一种慈悲啊。”
真是跟什么人说什么话褚素珍无语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解释说:“时教头现在也不是心软,这是投鼠忌器啊,这些人冒充小姑娘的亲戚,即便是一伙骗子,总是触动了姑娘们的心弦,时教头是怕打坏了这伙混子,伤了姑娘们的脸面。”
话音刚落,崔院外一阵人喊马嘶,纷纷嚷嚷的喊道:“捉到了捉到了。”
崔小清站在原地做了个手势,一名村姑立刻窜出院门,不一会,她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崔夫人,那只传说中的大虫(老虎)捉到了,据说教头的徒弟凌飞带着几头狼崽追了三两天,最后用麻药打翻了老虎,又追逐了半夜才追上去。
夫人快去看看吧,他们居然把大虫给活捉了,如今正抬着笼子回来,听说笼子已经运到村口,村里的人听到消息,都去看热闹了,夫人,我们也去看看稀奇吧?大虫耶,活的”
崔小清温柔的摆了摆手:“那里人多眼杂的,我们妇道人家就不去跟人挤了。既然老虎已经装进笼子里,还怕没得看吗?你去跟老爷说一声,让他把笼子送我院里,让我瞧瞧稀罕。”
褚姑娘叹了口气:“大虫入笼了……啊,我躲避到这里,原是图个清静,这件大事一出,那厮有了过来拜望的借口。”
紧接着,崔小清将褚素珍迎进客厅,而后打量了一下褚姑娘身边两位黑人女仆,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轻声问:“他怎么恶了你,让你不得不躲出来?”
褚素珍又叹了口气,重重的坐了下来,摇着头说:“失望——我原本期望他回来,能给我一个说法。在我心目中,也不要求夫君才华盖世,fēng_liú倜傥,但总要有所担当,这个人,该自己承担的责任一定不肯担当,该占的便宜却一分不肯缺少。
你知道吗?他一回来就忙着分家,对于我遇匪的遭遇、被夺去的嫁妆,以及这段日子受的欺凌,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安慰宽心的话……好吧,如果他只是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把事情平息下去,从此两家分开过日子,我也就忍了。可他虽然什么没有明说,终究打算指望我的嫁妆过日子。
你听听,他居然要带着我跟婆婆上京去候官京城是什么物价,经过他**的折腾,我还有多少钱够让他花前月下、勾栏瓦舍?这个人可曾有半点怜惜我,婆婆此前曾想着夺了我的嫁妆、赶我出门,那厮对这事儿一句承诺都没有,一句道歉也无,只想让我跟着上京城,花钱替他打点。
哼哼,听了他的打算,我心头哇凉哇凉的……今日我手上还有几个钱,便还是‘贤妻’一个,等我的钱被他折腾光了,那他会不会跟婆婆一个腔调,把我的遇匪那段经历拿出来说事,想着休妻另娶。”
崔小清张了张嘴,想劝解一下,但转念一想,褚素珍曾被歹徒短暂围攻,这是她人生一个污点,罗望京回家了,知道母亲与兄弟对妻子的煎迫,却对褚素珍这段经历没有一个字的表态,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想拿这段经历当把柄,准备随时随地的抛妻另娶。
对这段遇匪经历的态度,确实是褚素珍这场婚姻的关键。罗进士只字不提,这态度,很可疑啊。
崔小清提起茶壶,温柔的替褚素珍斟了一杯茶,细声劝解说:“总是自己的夫婿,你对他不放心,何不把话指出来,双方好好交谈一下,你这什么话都不说,就离家出走,未免孩子气了一点。”
“姐姐你不知道,待在那个家里,我只感到窒息,那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姐姐可否借我个地方,等那厮来了,我跟他在这里谈。”
崔小清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关切的把话说了出来:“虽然‘宁拆千座庙,不拆一家亲’,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罗望京那人自视极高……这话儿,按我郎君的话解释,就是:他把自己看得最重,眼里只有自己。”
崔小清点到为止,说完这话,她立刻轻笑的把话题绕开:“好吧,你就待在我屋里,哪里也不用去,当然,为了避嫌,你最好谁也别见,免得你家夫君找上门来冲你泼污水。”
褚素珍点点头,央求说:“姐姐还要帮我找一个懂得刑律的帮闲——我已经决定了,那个家不能待下去了,我要离婚。”
崔小清张了张嘴,马上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院子外,喧闹声越来越大,欢呼声中夹杂着一两声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