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童贯不停作揖,似乎想恳求王神仙替他测个字,时穿眯起眼睛来,打量着那些人的行动,不以为然的说:“我知道蔡京为什么瞧他不顺眼——自古以来,在愚民大环境下,官员们能不能升迁,不在于他做得好不好,不在于他能否很好的完成本职工作……这些都没用,升不升官全凭上级那不可预知、极难捉摸的好感。
自来官场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古语说:恩自上出。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上级领导会刻意将这些对下属的好感弄得非常飘渺,让下级感觉自己的命运很不可测。对上级来说,这就是法家的“术”。权术,说到底就是同僚之间扯后腿、内讧,上下属之间保持神秘的威严感的技巧。
唯有长此持之以恒的坚持使用术势,对下属赏罚完全不按道理办,才能让下级保持夜以继日的心惊胆战,下属才会对领导、对上级更加的小心翼翼敬若亲爹……
但现在王老志突然杀了出来抢生意,经他算过,官员们心里都有底了,相应的,他们对上司的恭维与献媚都少了许多——都去讨好神仙了,上司怎么办?还讲不讲官场规则了?
刘娘,你知道身在官场,正确的态度是什么吗?你知道什么是‘活神仙’吗?咱这个国家是‘政教合一’体制,皇帝才是唯一的、行走在地上的神——天子,天之子也。而官员在老百姓眼中也是神,是‘青天’与‘星宿下凡’的存在。
相对应的,百姓在官员眼中,不过是屁,是蝼蚁。这才是国朝自古以来的现实社会结构。在这个结构里,老百姓必须活在一个仰望官员的世界。而官员相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神,对于上司来说,也是类似于蝼蚁一样的存在,更必须时刻仰望着上司生存下去。
上司的赏罚能让下属猜出来嘛,赏赐恩赏唯有绝无规律可寻,这才能让下属一直保持忐忑的心理,终生如履薄冰的讨好逢迎上司——这就是所谓权术。
哈哈,这群蝼蚁本来对前途一片茫然,必须奉迎好上司才能生存下去,现在好了,他们测了字,觉得对将来不再一片茫然,心里有底了,不管是真有底还是假有底,他们都不再一心将自己的前途寄托在讨好上司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老志,搁在那个时代都是国家的大罪人,光是把他赶出京里,已经是便宜他了。”
这话说完,时穿不想再等童贯与王老志商讨的结果,他袖出一点碎银,顺手递给刘娘:“多亏了你解释,我才能明白东京城的局势,耽误你做生意了,这点小意思你拿着。”
刘娘赶紧推脱:“太多了,大郎,奴家随口说了几句,不值当什么……”
时穿拱手打断了刘娘话:“刘娘,天色不早了,我这就上路,后会有期。”
刘娘留在原地,望着时穿的背影穿过了曹门,头也不回的往城外走去,不禁诧异:“原来他真是要回家,大过年的,天寒地冻,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也赶不及在年前回去了。”
站在原地琢磨一下时穿刚才的话语,刘娘又嘀咕:“古怪,怎么有这么古怪的人呢。”
此时,晃晃悠悠出了曹门的时穿一路走,一路用道情腔唱着不知所谓的歌:“眼看他,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自飘零,一个个,春风得意时,从不晓,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时穿的嗓门很苍凉,他的脚步也很慢,当他唱到最后几句时,王老志已经带着仪仗,慢悠悠的追了上来,也不知道王老志听到这腔调是什么感觉,他的仪仗并没有停顿,只是王老志神色古怪,他坐在肩辇上,顺着笔直大道,一路向东门外最大的上清观走去。
第244章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