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军事历史>草清>第九百四十九章 满州余勇,春雨乱辽东
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混杂着恐惧、麻木、侥幸、嗜血、狂躁,就像是在照镜子,跟自己一般无二。

不足二十步,当面开枪,就如被押赴刑场处决一般,这般恐惧再难忍受,当双方军官各自勉力组织起一道排枪,互相轰倒近乎一半人后,幸存者们终于从已焦灼如火的咽喉中挤出一声:“杀——!”

不约而同。双方都端平火枪,挺直刺刀,向前冲去。两道阵线轰然相交,刺刀引领着人体重重挤撞在一起。一瞬间,两股怒涛挤出一条清晰的猩红界线。

刺刀、枪托,手肘、腿脚,此时双方官兵都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只想着将眼前的敌人刺死、砸死,不少人挤作一团,在上翻滚不定。就用牙关死死找着敌人的脖颈,支撑着他们陷入疯狂境地的念头就只有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许久之后,喧嚣渐渐沉寂下来,层层叠叠的尸体仆满大地,幸存者们开始后退,他们不是清醒了,而是满地尸体将他们彼此分割开。再难聚为战阵相互拼杀。

城下野战的同时,萨尔浒城东门也上演着同样的剧目,只是舞台更为狭窄。燕军以火炮轰塌了一段城墙,冲击缺口的步兵却被清军死死挡住,上千人挤在不足五丈宽的缺口前,开始时都还有挥动刺刀格斗的空间,到最后已完全挤作一团,就只靠着整个身躯推压对方。

这场人体僵持到最后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化解,燕军不辨敌我,以自制的飞天炮向人群猛烈轰击,而清军则回击以粗糙的手榴弹,焰光雷鸣将缺口渲染成非人间的修罗场。一切平息时,泥土砖瓦和人体混在一处,几乎难以分辨。

五月十日,清军和燕军的战斗除了因双方主帅亲自押阵,惨烈度远胜往日外,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到最后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将两军分开。

渐渐变密的雨幕中,一个灰衣军将喘着大气,拄着军刀,踉踉跄跄退下来,正是在年羹尧前提议缓下攻势之人。

刚刚踏上苏子河上的浮桥,两个灰衣军将迎面而来,一人问:“左志彦?”

这军将应了一声,另一军将凑上来,像是要扶他,两人身体相交,一道寒光骤闪,左志彦身体僵住,一截刀尖透背而出。

将凝固着怒目圆睁表情的死者推入河中,出刀之人低声道:“去陪你的三皇子吧。”

“别来烦我!”

铁背山下大帐,年羹尧推开年富,也不顾大雨滂沱,全身湿透,就怔怔看向西面。

还是没有打赢……满人不是已无胆气了么?为什么自己已经用上了全力,却还是打不垮对面的满人?为什么!?老天爷,你到底站在哪一面?

雨水冰凉,年羹尧的心火却烧得通红,本就已密布血丝的双眼,此时更是一片殷红。

视线中出现一丝血色,年羹尧还以为是脸上的血迹,挥手去抹,不仅没抹掉,血丝却扩散为浓浓血痕,他使劲眨眼,可那血色在他闭眼时还清晰可见。

“该死!不要……不要这时候……”

年羹尧似有所觉,僵着脸颊嘀咕着,再要抹脸,可手臂伸到一半,却随着身体颓然软下,整个人直直仆倒。

“万岁!”

“陛下!”

“父皇!”

惊呼声响起,年羹尧却已知觉全无。

春雨普降,不仅给辽东带去了生气,还带去了无尽的死亡。

五月十一日,当萨尔浒城的血战因春雨而沉寂时,连山关东南草河堡外,大队顶着小斗笠,穿着灰蓝短褂,脚蹬草鞋的兵丁正顶着细密小雨向北开进。这些兵丁有端着火枪的,有背着弓箭的,还有扛着长矛的,装备纷杂,行军队列也凌乱不堪。

扫视这支绵延十多里的长长队列,大燕三皇子年斌喜忧交加。喜的是父皇和二哥在萨尔浒始终没有进展,自己这支朝鲜军很有可能先进盛京。忧的是韩再兴的红衣已逼近辽阳,万一红衣要对他不利,他麾下的朝鲜军虽有六万之众,真正顶事的不过是五千火器军,在红衣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至于满人,先不说满人已是丧家犬,鄂尔泰纠结起来的精悍敢战之军必定全压到了萨尔浒城,否则绝不可能将父皇的三万大军挡住,在他之前,怎可能还有能战的满人大军……

“朝鲜、海参威,都是我一手经营出来的,甚至连二哥你的朝鲜妃子,都是我帮着讨的,你就一直领军而已,凭什么以为自己必定会压在我头上?”

这个念头如毒蛇一般,跟往日一样,又悄然钻入年斌心间,想到自己有左未生支持,父亲身边还有左未生的儿子,自己的密友左志彦帮村,年斌微微笑了。

“加快速度!直入盛京城,绝了满人根!”

年斌扬声呼喝着,部下们轰然应诺。

这一声喝连绵许久,一直没有停歇,年斌和众将还以为是兵丁情绪高涨,正呵呵微笑时,笑容骤然僵住。

急呼、哀呼、惨呼,混杂在一起,自前方数里阵阵传过来。

“¥¥思密达——!”

“满##¥思密达——!”

饶是精通鲜语的年斌,听了老半天才猛然惊醒,满州人伏击!

年斌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这不是在下雨么!?

连山关外,武卫军前翼总统阿桂策马急进,雨水刷在脸颊上,将他那过于年轻的稚气洗脱,就只剩下一层坚如金石的气息。

“忘了我们满州人的勇武么!?不止红衣能在雨天打仗,我们满州人也能!”

他挥着马鞭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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