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鞑虏,光复华夏”……
这是《讨满令》的开篇语。坤宁宫暖阁里,满汉臣子见到这一句,都呼地吐出口长气。
太后所料还真是不差!圣道皇帝绝无容满人入国之心。也无绝满人一族之意,如太后所说,圣道皇帝好洁。他对满人的处置办法就是“眼不见为净”,赶走了事。
“清国之满人,有倾覆神州,奴役华夏之罪,清国之汉臣,有忘本附从,为奸为恶之罪,此二罪不容赦免……”
这是具体定调。《讨满令》里列了桩桩细则,让人心惊肉跳,最惊悚的一桩是将满清官员一网打尽,满汉同等对待(反正现在都是旗人),一并问罪,献城请降之类的事由也只能稍免其罪。除了一视同仁的尽没家产、十年苦役外,还要设大案法司。一一细查其人其行,按照英华法令审罪。
亘古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檄文,公开声言要穷治敌方所有官吏军将,以往改朝换代。都是封官许愿,厚恩笼络,圣道倒好,平白推得敌方心志坚定。
可放在如今这形势下,圣道不仅这么喊了,还将檄文大肆散发,四月三日颁布,十日就到了京城,恨不得大清一国上下无人不知。用意就再明显不过:你们还不乖乖滚蛋,被抓着了别怪我手下无情,众人似乎都能听到圣道就在他们耳边怒喝:“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双双满含解脱之色的眼睛看向茹喜,就等着她发布北迁令,而茹喜本人也是一副慵懒释然的气色。
这副担子总算是卸下了!现在可以专心经营满人老家,关外之地……
茹喜正要开口,宗亲里辈份最高的恪亲王允禄忧虑地道:“伪帝已遣军攻辽东,还有伪韩附从,关外也非安生之地啊。”
茹喜恨声道:“圣道是真存了把我满人赶到极北苦寒之地的歹心!”
接着她缓了脸色:“可等我百万满人回了关外老家,众志成城,就不是现在一溃千里的局面了。就算圣道有心穷追猛打,那时南蛮一国也该正为北方焦头烂额,绝对会拖着他的后腿,只要我们虚与周旋,明末之时的局面不难争的。”
这几年来,茹喜虽有蛊惑乱民搞出塘沽修约的烂事,但总的说来,大清没她凝着,还真扛不下去。现在还能护着大清徐徐而退,便是允禄这等早年压根看不起她的老资格宗亲,也不得不道一声服,听得这解释,允禄点头道是。
茹喜再道:“康熙爷时,就有静待南蛮自溃之策,雍正爷时,也曾有过这般念想,只是南蛮起势太猛,这北方,连带中原,都是南蛮自定的大义之地,绝不愿丢,所以我们才不得不退。等我们回到关外,就该继续守这一策,便是多大的屈辱,只要能存一国,存一族,我们都该咬牙受下,昔日勾践能卧薪尝胆,今日我满人就不能忍得苦寒!”
众人一惊,张廷玉等汉臣更是掩不住惊色,看太后这脸色,竟不像是说来提振大家心气的虚话,而是真心的!她还真想着能卷土重来?
扫视神色各异的臣子,茹喜冷笑道:“当哀家是在说笑话?别忘了,我满人是靠十三副甲起兵的!我们是从关外打进中原的!今日退出去,他日就真没再进中原的机会!?”
她话语沉冷,心志显是无比坚定:“哀家知圣道在立什么功业,可他能一帆风顺么?他能活到功成之日么?哀家定下北迁之策时,就立下一志……”
她目中闪起的精光让众人都不敢直视,就只听那仿佛从幽冥之地发出的冷声在耳边回荡:“哀家一定要比他活得长久!哀家一定要在他死之日,送去一束花,然后……看是哀家教出来的皇帝有为,还是他的接班人有为。听说他的太子小小年纪,就为私情乱国事,哼!等他咽气时,还不知是怎样一个昏君,乱了他苦心耕耘出来的华丽江山!”
冤孽啊……
不少人都在心中长叹,可细细品这话,却又觉得,这份心志未尝不是凝住满人继续朝前走的脊梁,不经意间,对这茹喜又多了一分敬畏。
允禄更被茹喜这份坚定心志给感动了,他本是康熙的十六子,对乱了大清江山,害死他皇阿玛的李肆最为痛恨,他也六十多了,活着时还真报不了这仇,可他的后人能在李肆后人身上报得大仇,想想也是令人热血沸腾。
他咬牙决然道:“太后,说走边走吧!咱们走时,再烧了这紫禁城,就给那李肆留一片残垣断壁!”
众人同时抽了口凉气,接着满人拧眉沉思着可能性,而汉臣们却忐忑不安,想说话又不敢。
茹喜看看有些坐立不安的张廷玉,缓缓摇头道:“不,这紫禁城……得好好留给圣道……”
目光透过玻璃窗,茹喜看住坤宁宫南面的交泰殿,更南是乾清宫,再是乾清门。出了乾清门,就是广阔恢弘的紫禁城外朝,巍峨的太和殿下,太和门后,九曲拱桥蜿蜒,这令人凛然生畏的紫禁城啊,曾经也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逾矩。而当她垂帘主政,端坐皇帝身后时,透过珠帘,自大殿看出去,也觉整个天下都匍伏在她绣花鞋下,由她驰骋快意。
“这紫禁城,这北京城,就是不祥之地……”
茹喜悠悠说着,众人再是一惊。
吴襄赶紧附和道:“永乐帝迁都北京城,不过三十年,就有了土木堡之变,遭难的可是明英宗啊。”
嘿,那英对这英,听起来是好兆头,允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