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儿的诗兴被打断,便怪明姿:“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该出来玩,吹了凉风回去又要闹得大家不得安宁。”
明姿听了这话,就觉得是在欺负她,当下泪盈于睫,委屈万分地靠在明菲肩头:“三姐姐。我不是故意……”
正说着,两张小船一前一后先后触了岸,猛然一晃,几个女孩子先是尖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明姿的眼泪倒不好流下来了。偏生此时林中突然发出几声怪叫:“呱……呱……”
“啊呀!有鬼!”龚婧琪虚张声势地怪叫一声。除了明菲一人外,其余几个女孩子都互相抱作一堆。龚婧琪哈哈大笑,跳下船登上岸指着林中道:“我早就看见你们了,快滚出来!”
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四五个高矮不等的华服少年摸了出来,站作一排,当先一人笑道:“几位妹妹得罪了!”
明菲隐约认出其中一个是龚远秩,一个是周清的哥哥周渐,一个是袁司璞,还有两个认不得,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特别华丽,想来是龚家的亲戚。刚才说话的正是周渐。
认不得的那两人其中一人笑道:“不能怪我们,我们原本也不想吓唬你们来着,谁叫你们有人打喷嚏吓着我们的?刚才是谁打的喷嚏?惊天动地。”
明姿闻言大恼,只觉得无数双眼睛俱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脸红的滴血,干脆把脸藏到明菲身后,死活不抬头。忽听一条温润动听的声音道:“这木樨花太过香浓,我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想来刚才也吓着邵五弟了罢?”
明姿顿时对此人心生好感,偷偷瞟了一眼,只见那人有些瘦弱,月白色的袍子随风轻扬,看不清脸,但大约能看见一个很清秀的轮廓,举手投足间十分的儒雅大方。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闻言,微微有些尴尬,摸着鼻子道:“袁三哥说笑,我胆子可没那么小。”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几个女孩子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看到明菲姐妹几人时,明显的呆了一下。眼睛就再也挪不开。
明菲大为不悦,侧身揽过明玉背对众人,低声道:“龚三姐姐,咱们还游么?”周清等人也注意到了,脸上纷纷露出恼色,都把脸背了过去。
龚婧瑜本还想再说几句话,袁司璞已经道:“是我们打扰了几位妹妹的雅兴,还请几位妹妹不要见怪。”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邵姓少年的目光,隐隐将几个女孩子护在身后。
龚远秩已经发现气氛不对,瞪了他永远少了一根筋的姐姐一眼:“母亲让你陪几位姐姐游湖,你却扮鬼吓她们。看我不告诉母亲!”又拉了那邵姓少年往外走:“五表哥,咱们走!我哥哥新近从京城里带来几样好玩的,我拿给你们看。”
袁枚儿冲着袁司璞远去的背影喊道:“三哥,你别多喝酒!还有风凉了,记得加衣。”
当众被幼妹管教,袁司璞有些尴尬,仍然好脾气地回过头来笑道:“我知道了。”目光柔柔地落在明菲身上,轻声道:“你们早些回去,水上蚊子多,风凉。”
袁枚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明菲身上,只见明菲眼观鼻,鼻观心,嵬然不动,不由黯然叹了口气:“知道了。”
龚婧琪跳上船,讪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开船,开船!这个时候西边水榭的灯已经燃起,咱们去看灯。”
船娘拿了火石点亮船头的灯笼,小船再度往前划去,周清道:“枚儿,你哥哥脾气真好。我就不敢同我哥哥这么说。我要是当着其他人说他一句,他非得凶死我不可。”
袁枚儿和赵雪怡对视一眼,笑道:“可不是,我三哥是我们家中有名的好好先生。下人犯了错,从来也不会高声斥骂,都是好好同人家讲道理的。我娘和我奶奶常说,谁要是做了我三嫂,可真是享不尽的福。”
龚婧琪好奇地道:“那你三嫂定下了么?”
袁枚儿捂着嘴笑:“还没呢。我哥哥这个人死心眼得很,一般人难入他的法眼,非要找个看得顺眼的。我奶奶宠他,什么都由他。”忍不住又看了明菲一眼。
明菲只看着湖里,星光月影落入湖中,又被船桨划开,绞碎,模糊成了一片,终究什么都看不清。
明姿愣愣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身后的木樨林,看看袁枚儿,又把目光投向明菲,再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周清叹道:“再过几年,也不知咱们几人都在哪里?婧琪,婧瑜姐姐来信了么?她可好?”
龚婧琪难得惆怅:“听说婆家规矩很大,每日都要立规矩,连热饭也不得吃一口,从来就没有睡过一天懒觉。”
袁枚儿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我嫂嫂日子最好过,只有第一天立过规矩,后来就再也没立过规矩。等我哥哥一出仕,我母亲就安排她跟了哥哥去任上,自己当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雪怡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像舅舅、舅母这般好脾气的人有几个?我嫂嫂就和婧瑜姐姐是一样的。我母亲说,伺奉公婆是为人媳妇的根本。”
小船在湖中游了一圈,重又驶向水榭,众人再无先前的心情,俱都沉默寡言。只有龚婧瑜一个人喋喋不休:“这湖里的鲤鱼最肥,过几日我请你们来钓鱼。不然等到冬天里下了雪,端着小杌子,披着蓑衣斗笠来垂钓,然后烤了吃也不错……”
周清突然皱眉:“婧琪,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