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宫里的人就来吊唁了。 金銮玉辇,千从万随,小皇帝,柳中书,端和王,还有众多文武百官。一时间,镇北王府门前名流云集。
柳中书是皇帝的外公,又是朝中的第一号文臣,所以一所当然地,一直伴在皇帝身旁。他的话,就是皇帝的意思,俨然已是位监国丞相了。
再看那个端和王慕容骐,一脸粗犷的络腮胡子,不时和周围几个将军谈笑风生,一脸的幸灾乐祸,毫不避讳。
灵堂前,众人一一拜过。
慕容谦死了,朝中原本平衡的鼎足之势必然被打破,到场的官员们大多思虑着如何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同盟,谋得更大利益。同时,作为在朝中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名臣们,观察形势,及时倒戈也是此次必不可少的重要事宜。
雪瑶立在旁侧,暗暗观察众生百态,心里不禁冷笑。
一场吊唁,各人心怀鬼胎。活人的礼,作给死人看,却半点诚意都没有。真是悲乎哀哉。
若是慕容谦泉下有知,大概也见怪不怪了吧,毕竟,他在外面对的,一直都是这些虚与委蛇。
当然,也不乏一些将军面露悲色,无奈叹一句天妒英才。
“王妃嫁到我北翎不久,便逢镇北王疆场殉国,还请节哀顺变。”柳中书来到雪瑶身边,带着真假难辨的哀伤之色,亲切问候。
“多谢柳中书关怀,本宫会照顾好自己的。”雪瑶的声音虽然冷淡,也算礼数周全。
柳中书凝视着雪瑶,又表示关切道,“不知王妃有何打算吗?”见雪瑶半响不答,他继续道,“其实,北翎民风淳朴,并未诸多禁忌,既然王爷已故,公主在北翎另择良胥也未尝不可。”
“可本宫是南楚人,先夫尸骨未寒,现在就考虑改嫁,太薄情寡义了吧。”雪瑶冷笑,几分不屑,“柳中书也是汉人,入乡随俗可真快。”
“这,这——”柳中书被雪瑶说得下不来台,只得干笑几声,聊自解嘲。
“哈哈,南楚的公主不仅人长得美,讲情义,还泼辣爽快,本王也喜欢。哈哈。”慕容骐的目光直勾勾地打在雪瑶身上,一脸毫不在意地大笑,似乎早已忘却当年敬茶时的刁难羞辱。
雪瑶被他看得一阵不舒服,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朗朗乾坤,大庭广众,王爷还是自重的好!”雪瑶声音不大,却透着凌厉的呵斥。
慕容骐怎么说也是草原嫡系,虽被压制多年,但无论如何也未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汉女羞辱,当下就要发作。
突然吴管家上前一步,带着老来的庄重,陪笑道,“皇上,王爷和各位大人不辞辛劳,前来吊唁,现在仪式也都完成了,不如到侧院休息吧。”
慕容骐重哼了一声,“不必了。”说罢,转身就走。
吴管家无奈地看了雪瑶一眼,便忙着去招呼其他人了。
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也就都散了。
刚才的种种,角落里的慕容诠都看在眼里,可他却没有再一任率性地冲上来。因为来之前,刚刚有人叮嘱了他,要想封王,这次吊唁,决不能逞强出风头,否则一切前功尽弃。所以,无论刚才他是多么想过来帮雪瑶,他都忍住了。她是舍不下的功名的女子,他却舍不去她,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为她争来一份尊位,比镇北王妃更高的尊位。何况生在皇室,弱肉强食,无权无势,前方等待的,便永远只有辱没与欺凌。他已忍了这些年,不想再忍下去。
方才没能冲上来,现在慕容诠也只好跟着众人走了,不论他有多想留下来陪她,他也无法明显表露。
王府的一座闲院中,一女子躺在软床上,满脸的憔悴,十指交叉在身前,哀伤到宁静的神情,仿佛她已失去了生命。
原来,慕容莲自从那日来王府知道了慕容谦殒身的消息,登时就晕了过去,一蹶不振至今。
“公主,起来吃点东西吧,朝中府内,还都等着您主持大局呢。”肖如风推门进来,即使知道没什么作用,也还是低声劝道。
她是那样高高在上不可逼视的女子,可如今,至亲的离世,她哀伤至此。看着她的憔悴,肖如风一半怜惜,一半无措。他站在她的床边,静候不语。
王府内,一片肃静的白,一月有余,不曾褪去,哀鸣漫天尽在不言中。
那日,雪瑶仍着一身孝服,守在灵堂的棺木边上。再过几日就要下葬了,多少个寂静的夜晚,风雨交加也好,星空闪耀也罢,她都守在这里,玉指静抚着那黝黑的棺木,却再无推开的勇气。
那样的伤,那样的人,一眼就足以刻入心谷,留下毕生的伤怀。
寂寞无声,几多情愁,唯有心知晓。
“王妃,翠夫人的尸身已经处理好了,服侍她的那几个下人,您看——”不知什么时候,肖如风已经在她身后了,正等着她的吩咐。
雪瑶只说了一个字,“杀。”她杀人的时候,本就不再需要犹豫,何况目睹了皇室的种种无情之后,所有对她不利的人,留着都是祸害。
“是。”肖如风也是见惯了生杀予夺的,他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只是夺命与否,能放,还是放了吧。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个女子衣冠狼狈,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嘴里上说着,“王妃饶命啊,饶命。奴婢知错了。”来到雪瑶身前,她直径就跪了下去。
她发髻凌乱,头埋得很低,衣上还沾着血污。雪瑶看着她,冷声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