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可有权势?”吴善人耐心问道。
“算不上。”哽咽着,雪瑶摇头。
“那会有人欺负我吗?”吴善人再问。
雪瑶再摇头。
“这就是了。有情有义,有礼有节,再加上一颗慈悲心,谁敢欺负你啊。就算真的有,也是折他自己的福报。”吴善人说得淡然宁静。
“可先生也说,百善孝为先,母仇不报,誓不为人!”泪水花了俏颜,眉间的挣扎,不看自明。
“那现在大仇已报,是否可以抽身呢?”吴善人仍是冷静淡然。
“我,我,”吞吞吐吐半响,雪瑶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要得更多,我想撑起南楚江山,我还想成为千古女帝。”
“以仇恨为名,以高尚作表,人啊,束缚自己,不肯放过的,从来都是心里的**。”吴善人俯下身来,轻拍她的肩膀,“你看这青山绿水,你看那碧草红花,他们就是这样天然的存在着,不争不夺,不怨不怒,该有的那一份阳光,上天从来不曾吝惜。”
雪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绿荫葱茏,那红花明艳,在阳光之下,闪着斑驳剪影,可她,却只像角落里见不得光的枯草,离了多远啊。
况且过往罪孽那么重,回头,不会沉得更快吗?
“你也可以的,只要相信。而且唐姑娘,至多是个走错路的单纯女孩。”吴善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粗粝的乡音里带着和煦。
单纯,这是多么久违的一个词语啊,用在她身上,还可以吗。
不堪的现实,对比美好的曾经,失落吗,心痛吗,还是后悔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不住地抽噎起来,乌云压顶,欲散还收,忽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来。落在白衣上,竟是黑如墨羽,鲜明掩映。
原来她的血,已经成了黑色,这该是多狠毒的心肠,才能晕染成如此颜色。
可看到那黑白分明的对比时,她有种释然的轻松感。
如果这黑色的血记录着过往罪孽,现今将其逼出身体,可否向上苍要个机会,从头来过。
“我该怎么做?”跪坐在地,拭去血泪交织的湿润,雪瑶的声音,虚弱而清灵。
“做你该做的,做你能做的。”他起身,朗声笑,“心中自有白莲,何故问询他人。落魄逍遥山间,快活自在百年。”精瘦黝黑的身形之后,似隐藏了绝代风华,扛着锄头,吴善人大步出了房门。迎着炎炎烈日,复在田间挥洒汗水。
“瑶儿,你怎么样了,好点没?”石婆婆过来扶她,满是焦急之意,“说好的来治病,这咋还吐血了。要不,咱换个大夫看看?”
“雪瑶,你先歇着,我去找克制摄魂散的草药。”罗阳却是闲然自适,还带着一丝欣慰。毕竟,他劝过多少次,她可以认同,却绝不听从,今日经吴先生和若兮点拨,能有悔意,实在难得。
“不必了,都不必了。”茫然摇摇头,雪瑶看向石婆婆,“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咱这就回家。”石婆婆应着,扶她向来时的山间小道走去。
“你说,她会没事吗?又能变回当初的她吗?”若兮不确定地问询唐桀,隐隐一丝期待。这个世上,除了纸醉金迷的父亲,自己再无亲人。如果这个妹妹还是最初那个见义勇为的俊俏公子,该有多好。
“不知道,这一劫,没有人可以帮她。能不能挺过去,关键在心。摄魂散,下红之症,这些都是外物,心里广阔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望着那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丛之末,罗阳神色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