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份冷静。
雨幕中少年军人昂起头,昂起那山一样的沉重。密集的雨线愈发大了起来,那些雨线冲刷过身体,冲刷着记忆里的那些如殇往事,那个往事里有个阳光军人,青春不老。
依然还是那份赢瘦。
也依然是那份稚气里的沧桑。
少年军人脸上颧骨高耸,有一团晕红弱显孱弱也弱显病态,甚至于叫人生出怜惜之情来。只不过那种怜惜方生,阮经天内心里就有了可笑的想法,无论是那种怜惜,还是想法,都很可笑。或者说幼稚。因为,这一刻,透过千层密布的雨线那个少年军人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仿佛全身的血液突然间就开始了燃烧,随即沸腾。而原本松弛的神经也瞬间绷紧,皮脂下一棱棱肌键盘根错节般凸起,越凸越紧,凸的几欲破肤而出。
而下一刻,那张斧劈刀削的脸上,一双眉早已挑起,形如弯刀。
自亿万米高空而降的雨线击打着林间的残竹上响成一片急如爆豆般的敲击声,而敲打过后的雨滴飞溅而起,水花四射。
水花四射里,此时阮经天才算真正的看清楚了两个雨幕中少年军人,至少是表面上他已看清。
两个少年军人,差异巨大,一个高大威猛如山,另一个孱弱赢瘦如羔羊。
当然这个少年军人的孱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孱弱,而那个高大威猛的少年军人却是平生所见的威猛,或许不带色彩的眼光去看,这个军人的威猛尤远在武元铠之上。
也是此时此刻,阮经天想到了那个黎明后丛林边缘的搜捕。一个被拽出弹坑的死尸上的军装引起了他的注意,即便是经过雨水的浸泡,那套军装看上去仍是过于肥大了。能穿服帖这套军装,越南人中没有,中**人也不多见。那人身材得有一米八五至一米九零吧。阮经天那天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兴奋,他想,这个体型巨大的军人很可能是个不错的对手。
事实给予了证明,不是不错,而是非常之恐怖。
先前的对射中,这个体型巨大的军人火力凶猛。更让阮经天吃惊的是这个中**人就像是一座移动中的小型军火库,有着无尽的弹药。
事实上这场对射有一多半越军是死在结巴小兵的火力下。
如此充足的弹药是个意外,如此少年,则是另一个意外。
两个意外,对于今夜的阮经天来说,这些意外都不足为奇。
为奇的是这样的一个奇怪组合。
在特工王的第一印象里,奇怪两个字不准确,确切的说用“怪异”更适合些。也仅仅是适合,不足以代表他此时的感受。
而另一个感受奇特的是白结巴,与血性相隔不过十余步,这个距离上,竟管夜色黯淡,但白结巴依旧能察觉得到血性身体上的那些变化。
那些变化也依然叫他吃惊。
一直以来白结巴都知道血性体力好,速度快,耐力无限,即便是在整个特种作战大队也是独一份,但经历过如此多的艰辛磨难,却仍可以好成这样,也在意料之外。
就速度而言,白结巴是硬伤,除非体能发挥到极致,或许有的一拼,其它任何状态下,白结巴都没有优势。不是优势,是白给。
结巴!依然是那种一层不变的嘶吼,在今夜的雨中却显得有些低沉,有一分嘶哑。
和无数次一样,由来的亲切,白结巴仿佛是被打了强心剂似的,石化了的身体开始复苏,开始力量一点一点的堆积回归。
结巴!动手。
风雨中嘶吼声再次穿过雨幕,像一根针刺一样扎入了最细小的神经末梢。
语声未了,下一刻,雨线中那个赢瘦的身体一步跨出,随即犹如一道旗花火箭射向了雨空,射向了那密集雨落下的一片竹梢……
那片竹梢很是稀疏,大部分竹身折毁在早先的那场对射里,在相对绵延密集的竹林中这一块成了空阔带,依稀仍有几棵残竹挺立在风雨中。
阮经天就在这片空阔带的最中央,他的身后就是一棵残竹,大部分的枝叶都已枪弹击折,竹身上更是千疮百孔,不过竹身依然不倒,依然以一种孤傲挺拔的姿势沐风浴雨。
我草!这他妈的还是人吗?还是我兄弟吗?
白结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很想把眼睛擦亮,也很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样的一种力量能把人变成了旗花火箭一样发射出去。
白结巴很想把这个问题深入继续下去,满足自身的好奇。
不过由来已久的默契阻止了他,与血性几乎一步之遥,白结巴反手枪刺,身子破开雨幕。
与白结巴的而好奇相比,目光鹰隼的阮经天虽然看懂了其中的门道,却也由衷的开始佩服起这个中国小兵的机智来。
仅凭一根覆倒翘起的竹身把握住最佳的战机,不能不说这是一份难得的冷静,而这份冷静中的机智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钦佩归钦佩,不过片刻,那个犹如旗花火箭射向雨空的少年军人已经来到头顶,一只大脚破风而出,蛮狠以及的凌空踏了下来……
……
……
一直不动如山的阮经天,终于忍不住动了。
这一夜,从最早先的强攻,到行程十数里的追杀,阮经天都一直在隐忍,即便是先前林里林外的对射也是出自本能的还击,直至弹尽,都弱显被动。
直到此刻,直到这只大脚破空蛮横到狠的踏下来瞬间,这个瘦削的越南军人才隐隐心生愤怒,一腔国仇家恨勃然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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