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四维,申时行二人匆匆进入文华殿。
林延潮在殿外侍班,过了一阵后,张四维,申时行二人从文华殿出来。
张四维面上不喜不悲,没有一丝得失于怀的样子,边走边凝思着什么,而申时行跟在张四维后出门,则是面色凝重。
“见过中堂!”
林延潮向张四维,申时行行礼。
张四维目光转来,微微笑着对林延潮道:“今日是宗海当值啊!”
林延潮道:“回中堂的话,是下官当值。”
张四维似全然忘了曾拉拢过林延潮的事,向申时行笑着道:“汝默,你这学生很是能干。”
听张四维的话,申时行笑着道:“哪里比得上元辅的学生,如任御史的李植,魏允贞,以及给事中王继光,张鼎思各个将来都是朝廷干臣。”
魏允贞,王继光,张鼎思都是这一次弹劾潘晟之人,申时行这话说得也是绵里藏针。
张四维不置可否,点点头后迈步下台阶。
听了二人的话,林延潮即知潘晟的仕途到这里为止了。
潘晟不过说了自己应该说的话,作了一名不阿谀皇权大臣应作之事,且身为内阁大学士,他的处事也算周到,记得向天子解释此事。
只是张四维算计太深,而潘晟败则是败在自己太方正了。
林延潮不由对潘晟深表惋惜。
林延潮当下进入文华殿面见天子。
小皇帝在御案前左右踱步,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见了林延潮即问道:“林卿家,你以为潘尚书是如何人?”
林延潮问道:“敢问陛下是哪位潘尚书。”
小皇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当下道:“大学士潘晟。”
林延潮道:“回禀陛下,潘阁老原为大宗伯,执掌一部,而臣在翰苑,本就不曾来往。后臣侍直御前,身为内朝官,谨记本分,更不敢与外朝官有所往来,故而潘阁老为人如何臣也是不知。但昨日潘晟召臣前去言封驳奏章之事,并非忤陛下之意,命臣转告陛下。这也是臣唯一与潘阁老的交谈。”
小皇帝听林延潮回答,甚是满意点点头道:“朕知道了,潘晟当时说了什么,你告诉朕。”
林延潮一五一十说完后,心道潘阁老你交代的事,我已是替你办到,但下面如何,就看陛下是否愿意用你了。
这时张鲸入殿向小皇帝道:“陛下,潘阁老在殿外伏阙请罪!”
小皇帝想了一番后答道:“不见!”
林延潮经天子这番话明白,小皇帝原来也不想用潘晟为阁臣。
潘晟原为明穆宗讲官,以此晋礼部尚书,但当今天子登基后,潘晟却没有侍直的机会,对他也不甚亲近。张四维看准这一点,让潘士桢弹劾潘晟时,就有一条说,先帝常斥之其再起也舆情共恶。说潘晟侍奉先帝时,就不怎么样,现在就更不行了。
不久小皇帝用午膳,林延潮从文华殿里退出,在殿外正见到潘晟。
但见潘晟正指着张鲸等太监怒叱骂道:“本阁部欲见陛下陈情!你们这般奸佞,蒙蔽圣听,堵塞言路,若先帝在位,定会将尔等剥皮抽筋,打死在宫门之前。”
见潘晟怒叱,张鲸一边赔笑,一边无辜地道:“潘老先生,并非我们不让你见,实是陛下不肯,我们已是为你通报过了。”
林延潮听了也是恍然,张鲸禀告也很有诀窍,潘晟明明是在殿外求见,但一转眼却变成了伏阙请罪。
若是求见天子未必不见,但伏阙请罪,就是自认罪名,天子要见他,就成了决定原谅潘晟,宽宥其罪名了。这张鲸也不知收了张四维多少好处,或者说与张四维一并达成扳倒冯保的密议。
不过林延潮知道以天子眼下的打算,就算明知潘晟是冤枉的,但最后也不会让他再留在内阁。
潘晟见怎么说张鲸就是不肯,顿时大怒道:“你若是不通禀,本阁部就在这里跪死!”
说完潘晟将官帽一掷,对着文华殿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潘晟跪着对文华殿老泪纵横地哭道:“陛下,陛下!内朝有奸人蒙蔽,外朝有窃国权奸,内外勾结祸害江山社稷啊,请陛下见臣一面,如此臣就是死了,也是无怨。”
潘晟边哭边叩头。
请陛下恩典,见臣一面!
这声音一直回荡在文华殿外,但文华殿内是却是一片寂静。
林延潮见之不忍,但张鲸等太监却是铁石心肠,满脸冷漠,甚至有几名太监见此在旁偷笑。
林延潮走上前去,张鲸见林延潮来到这里,不由失色上前低声道:“林中允,潘晟入阁,乃冯保一意为之,此事陛下早是圣心已决,你切不可参合,以免陛下怪罪。”
林延潮朝张鲸点点头道:“谢张公公提醒,但内阁大学士自有尊威,如此有失枢臣之体,我来劝一劝吧!”
张鲸道:“林中允,谨慎啊,此举若落入有心人眼底,对你也是不好。”
林延潮道:“我有分寸。”
此刻潘晟哭得声音也是沙哑了,林延潮来至潘晟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中堂,下官刚从文华殿出来,此事已无法挽回,你还是回府侯旨吧。”
潘晟看向林延潮已知他这番话言下之意,他苦笑道:“老夫明白了,原来是圣心不眷。看来我纵为枢臣,也是徒然,只是辜负了冯双林,张江陵之所托。”
林延潮叹道:“阁老已是尽力了,不必再怪自己了。”
潘晟道:“宗海,你不知道老夫不过是第一人罢了,我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