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工厂而言,收买人心始终是摆在老板面前的大课题。“收买人心”略显直白,换个堂皇的说法就是,“怎样让员工有归属感”。
这事有难度,花很多钱都未必奏效;有时又很简单,花点心思就行,比如这次对待李少林。在细节上做好,让员工舒心,他自然会跟你一心。
人接回来后,我没有露面,和马丁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大意是路上辛苦了,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有酒宴为她接风。马丁感动得不行,一个劲说“好,好,好”。
程旭东告诉我,那两口子见面,根本不像两口子。当时他跟李少林在出站口等,马丁一手拖个大箱子,一手拖个半大孩子,急三火四往外走。换一般男人,还不赶紧冲上去,要不接过箱子,要不接过孩子,要不两样都接过来。李少林可好,就站那里看着,好像是别人的老婆孩子。
我说,可能半年没见,一下傻了。
当时马丁先开的口:“深圳还没家里热。”
李少林回之:“少见多怪。”
马丁说:“你胖了。”
李少林说:“上车吧。”
就这几句,再没二话。
我说,这才是夫妻,平平淡淡,返璞归真。难道非要叫“daling”,再来一个熊抱才叫两口子?
程旭东说,那个叫“龙龙”的小男孩也特别,眼睛滴溜溜转,就是不喊爸爸。
我说,他们家情况比较特殊,遭了不少难。马丁他爸在厂里被天车砸死,马丁她妈因为这事疯了,一直在精神病院待着。后来工厂倒闭,两口子双双下岗,靠打零工为生。贫贱夫妻百事哀,小孩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和氛围中,性格上难免受影响。
“哦,是这样。”程旭东说,“龙龙上车后就叫饿,我直接把他们一家拉酒店喝早茶了,估计这会中饭是不用吃了。”
“干得好!”我发自内心地说,一拳擂在他肩膀上,“这一点哥哥忘记交待你了。”
他说:“吃完,他们要掏钱,我说别动,埋单的钱老大已经给我了――老大上午有事来不了。”
我说:“果然是程总,事干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
他说:“心如那事你不也干得漂亮嘛,既加了薪,又发了奖金。”
我说:“心如那是应得的。”
他说:“果然是刘总,事干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
我说:“大哥不说二哥。晚上在南海渔村吃饭,你把王小玉叫来。”
他说:“为什么叫她?给马丁接风,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好一通解释,去年带王小玉回老家,在公园里撞见马丁,马丁约我见面,王小玉跟着去了,两人相谈甚欢,王小玉还送了一套化妆品给马丁。
这些理由是说给程旭东听的,叫王小玉过来,主要不是因为这些。晚上的接风宴,就李少林两口子、我跟程旭东俩光棍,再没外人。我考虑,我身边有个女人才好,这样会淡化我跟马丁的关系,尽管我跟马丁除了“同学”,也没什么别的关系。本来叫叶丽就好,可惜她休年假回老家了。
我就是这样,有时候没做贼也心虚。
程旭东说:“老大,我刚刚制定了‘欲擒故纵’的计划,你就让我破坏它。要叫你叫,我不叫。”
我说:“你现在耍得挺大!什么叫欲擒故纵?”
程旭东说:“王小玉那娘们有个特点,你越亲近她,她越远离你,所以我改变策略,主动远离她,这样说不定她会扑过来。”
这是他从迪恩比的朱丽叶那儿得到的经验,他以为在王小玉那儿也适用。
我说:“老二,我送你俩字,幼稚!”
接风宴定在南海渔村,除了王小玉,还叫了庄心如。
马丁的形象和去年冬天大不同,脸白净了,人也精神了。身上穿着连衣裙,头上斜斜地别着发卡――依稀有高中时的影子,只是连衣裙有些紧。小男孩龙龙也高了,胖了。这半年,母子俩应该过得不错。
庄心如逗弄小男孩:“小朋友,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龙龙朝她翻白眼。
庄心如闹个没趣,劲头一下子下去了。
马丁赶忙赔不是:“龙龙没礼貌,姐姐别见怪。”
王小玉说:“姐,你漂亮了。”
马丁说:“你送的化妆品我天天抹,看来挺有效果。”
王小玉说:“赶明儿再买一套带回去。”
马丁说:“这么远,麻烦。”
王小玉说:“不麻烦,火车直达怎么会麻烦。姐,化妆品得换着用,上次用的是妮维雅,这次就买迪奥,我去香港买,再给你买两套衣裳,给小孩买点糖果巧克力,一起带回去。”
这话给龙龙听到了,小家伙登时就叫起来:“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吃巧克力。”
王小玉说:“龙龙,你过阿姨这边来,阿姨有巧克力。”变戏法似的,手上真的多装的巧克力。这里没断过,这时派上用场了。
偎在妈妈身上的龙龙毫不迟疑跑她那边去了。
看来叫王小玉来叫对了。她不来,绝对没这个气氛。
马丁说:“老刘,你们啥时候结婚?”
这话把我问住了。
马丁以为我没听清,又说了一句:“老刘,你和小玉啥时候结婚?”
我一下尴尬起来。
王小玉说:“姐,等老刘买了大房子,买了好车,再给我几百万零花,我们就结婚。”
程旭东脸就拉下来了。本来人瘦,一拉脸更长。王小玉随口讲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