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狩猎营地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呜啦呜啦”的长鸣荡得老远,吓得好梦正憨的人们一个个穿着睡衣就急不迭地往帐外冲,有的就直往林里跑,半路摔倒地就抱着脑袋往车下钻。
场面可谓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之下,女人小孩子哭叫不停,连马匹都被惊了嘶叫着四处逃窜。
轻悠头晚就没睡好,这会儿还困顿得很,本不想理睬,可睡在身侧的锦纭似乎一夜不曾好眠,这一听动静就弹了起来,惶惶地问是不是“空袭”来了。
话说自皇朝破亡、军阀横行、国民政府建立后,他们平日也没少听这样的拉警报声,芙蓉城身处内地,也算西南部的军事重镇之一,但极少碰到空袭,地面火拼时有发生,也极少祸及到他们有钱人家。
“姐,你别担心,哥他们都没来,应该没什么事儿的啦!”
轻悠知道锦纭心里藏着事儿,才会如此紧张不安,草木皆兵,遂拉她躺下要继续睡。旁边榻上的二娘也翻了起来,听轻悠这么说,也不想落了长辈面子,佯装无事地又倒回去。
随行来的丫环婆子自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听到了尖锐的口哨声儿,婆子进来就说张大帅拉了集合号,要全营的人都到草坝子上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这时,轩辕瑞德带着男人们过来接女人们。
轻悠穿了套小西装,模样还有些爱困,亚夫过来时,将手臂上的一件斗蓬轻轻一抖,掩在她身上,长长的披风迤到地上,将她娇小的身子衬得更小了。
他捏了捏她的小脸,“等会回来接着睡。”
她瞄一眼身上的斗蓬,困意就没服,“亚夫,这是十一郎给你准备的吧?这里山林湿气重得很,该你用才好。”
他按住她的手,“再湿也没海上湿。”扫了眼旁边垂下头去的十一郎。
锦业走过他们时,调侃,“小七儿,幸好你今儿穿的不是旗袍,否则,他非拿绵被把你捂熟了不可。哈哈哈哈——”
轻悠一愣,目光纯纯地看向亚夫,他立即别开了脸,拉着她就往前方集合处走。
错过宝仁时,又听到,“听说我们昨天不在时,那个张大帅的情妇很青睐我们轩辕家的女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哦,原来如此。
轻悠看着亚夫冷硬如雕刻的侧布线条,心下暖暖的,小嘴儿也勾了起来,抱上他的手臂,挨得更近了一些。
他看着偎来撒娇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浮起柔软的光芒,将人揽进臂弯里。
而跟着父母走在一起的锦纭看着那并肩而行、甜甜蜜蜜的两人,目光愈发暗淡,心下苦涩,又满是矛盾。
……
到了草坝子上,已经聚集不少人,都以家庭为单位各自为阵。不少人顶着黑眼圈儿,脸上都有惶恐之色,更有不少人开始嘀咕后悔此行。
亚夫扫了一圈儿,与锦业撞了眼,心下都明镜儿似的。人群里明显少去几人,都是头日想要积极找他们联合对付张大帅的人。
锦业很快从买通的送茶水小厮那里得到情报,那些人在头晚帐子起火走水时,不是被烧到,就是被蛇咬到,或者自己撞了头现在还没醒来的。
男人们互窥一眼,都十分佩服亚夫料事如神。
稍后,张大帅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身上的金属枪械在行走时发出摩擦声,在这清冷的秋晨更添了几分寒意。
而跟着张大帅一起过来的仍是代表林家的包叔,还有沈百通夫妇,未见那叫小百合的女子,确真像说的那般体弱多病。
“惊扰了诸位的好梦,实在不好意思。”
哼,不好意思你也惊扰了,甚至还又拉警报又吹军哨儿的折腾,现在来道歉不是明着打你一把掌又说失手,存心来耀武扬威的么!
场下竟然还有人应声说“没关系,悉听大帅差遣”,任何时候都不缺马屁精。
“多谢各位的理解啊,咱们的兄弟在战场上厮杀,以血添命,能有诸位这一句话,那就是死也值得了。所以,今儿在这里,本帅要特别感谢几位爱国爱军人士为咱们将士捐献了一大批的过冬物资,让我们的将士……”
原来,昨晚那一场威胁真起了作用。今天这会儿子,显然是张大帅趁着众人脑子还没睡醒,又受了昨晚一场惊吓后举行的恩威并施的捐军资动员大会。后面念到的那些已经捐款的人,确也包含了那几个没来的人。
当三个士兵抱着个大纸箱子前来时,女人们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从身上拨下些值钱的东西,满有纠结地扔进箱子里。抱箱子的士兵看得满脸贪婪相,见到富家太太小姐们犹豫时,甚至低声出言恫吓,整个捐款场是一片愁云惨物,再没有初到时那跃跃欲试想要争夺什么好彩头儿的兴奋劲儿了。
军阀头子的贪婪、无耻和凶残狡诈,让轻悠第一次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不胜唏嘘。
当士兵们走到他们面前时,二娘第一个叫了起来,护着手腕上的一只翠玉镯子哀嚎,还是被轩辕瑞德给止住,脱了下来,骂她“这就是你看上眼的人”,二娘一下蔫儿了,小四拧了眉上前安抚母亲。
锦纭倒是很干脆地将那双小百合送的碧玉镯子扔进了纸箱里,大大松了口气,同轻悠相视一笑。全场大概就她最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捐款活动了。
到轻悠面前时,她只戴了一对珍珠耳环,再无他物。那小兵竟然还贪婪地看着她身上的黑色斗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