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嘀咕着该再要一个了。”云娘说,“婆婆似乎有赏通房的意思,可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她眉头轻轻一蹙,不禁道,“这可不像是她老人家的作风,也不晓得是不是七姐劝了她什么。现在虽然提拔了两三个杏眼桃腮的丫头,可相公心思不在这上面,倒也没收用,一家子都只看着我的肚子呢。”
大少夫人和两个小姑子的关系,一直倒都还不错,闻听此话,不禁道,“你婆婆挺听那位七姑奶奶的话么,怎么我听你平日里提起,连就在京城的二姑奶奶,反而都靠了后!”
“这不是现在还在守孝吗,太夫人去世,得守足三年不是?这还没出大祥呢,平日里也不好随便出门。”云娘摇了摇头,“再说,孙侯不在家,几个弟弟也不能帮着分担太多,二姐现在忙得很,就没多少心思顾娘家了。”
话中似乎还有话,大少夫人听了,心中一动,压低了嗓子道,“是忙着顾宫中那位吧——”
“不知道,就知道忙。”云娘嘴巴牢,一边说,一边抱着栓哥摇了摇,不禁就道,“啊呀,轻了点,比——”
昨日她刚回来,从卧云院打完招呼后,是去过立雪院的,想来也抱过歪哥,这话没说完,但大少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一说起这事,她眉宇间的愁色,真是藏都藏不住,“是啊……胃纳小,胃口也不大好,吃不了多少奶——”
正说着,她隔着窗子望见:焦清蕙身后跟了一个丫头,手里拿了一本花名册,也进了院子。
这是又找她来谈家事了,大少夫人心中一沉,首先已经满不高兴,再看焦清蕙虽装饰不多,可在日头底下款款行来,真有国色天香之叹,更兼唇畔含笑,望之有神……
她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露出笑来,亲自接出里屋。“弟妹来啦。”
“我又来打扰嫂子了。”两人见了面,倒是比一般姐妹都亲热些,彼此握着手相视一笑,焦氏就站着打开花名册给大少夫人看,“前回说要和您换几个下人,我这里把人都勾出来了,嫂子瞧着这几个人能换不能吧。”
到底是权家办喜事,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权家的脸面。大少夫人就是再盼望焦氏出丑,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故意给使绊子,徒然反害了自身,她接过册子来扫了一遍,在心底又不禁是叹了口气:焦清蕙真是办事能手,若换作是她,这几个人她也不会要来知客,有的是相貌平庸粗笨,损伤了国公府的脸面,有的却是太漂亮了一点,容易激起不必要的兴趣,没准就被人开口索要了去——可她进府几年了,焦清蕙进府多久?亏得她才这几天工夫,就把人都过了一遍,摸了摸底……
“这要换去的,可都是我看好了的丫头。”她和焦氏开玩笑,“这得两个换一个才行,不然就不同你换。”
“嫂子肯换就好,”焦氏笑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呀?”
两人说着就进了里屋,焦氏和云娘、雨娘打了个招呼,笑道,“今儿凑巧,都过来了——”
她忽然握着鼻子,偏过头就打了个喷嚏,大少夫人忙冲乳母一挥手,令她把孩子们都抱走了,这才给焦氏递手绢,焦氏摆了摆手,自己掏出一张帕子来,捂住口鼻,转眼又是七八个喷嚏,大少夫人正纳闷呢,已听雨娘问道,“唉,姐,你是用了桃花香露?”
大家免不得扰攘一番,云娘赶着回去换衣裳了,大少夫人推开窗子通风透气,焦氏这边擤了几次鼻子,渐渐地也就缓过劲来,冲大少夫人笑道,“倒是出丑啦,自从有了歪哥,这个毛病就更沉重了。没想到孩子都落地了,反应还是这么大。”
“就是,这么淡一点点味儿,这就这样了。”大少夫人看她喘不上气来,忙命取鼻烟,扰攘了好一番,焦氏这才平复了下来,云娘也换过衣裳,大家重新抱了孩子出来玩,焦氏抱着栓哥,笑道,“我弟弟子乔,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会爬了呢。”
“恩哥也是爬得早。”云娘道,“可听婆婆说,善久就是一岁上才会爬的,比别人都慢些。这孩子怎么长,真是个人都不一样。”
众人说了几句话,云娘和雨娘逗柱姐,大少夫人终究心悬栓哥,只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又歪过头去看焦氏。这一看,她眼神凝住了。
焦氏掀开了栓哥的鬓角,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他的那颗红痣呢,她的眼神探索着栓哥的眉眼,显然有所深思……
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焦氏这才松开手,她笑着迎视大少夫人,两人眼光相触,大少夫人心中大动,她明白了一些难以言传的事情,也明白对方已经明白了她的明白……聪明人之间的交手总是如此,才做出一点姿态,其实全盘态度,就已经泄露无遗了。
两人一时间火花四射,连两个小姑子都看了过来。焦氏把栓哥递给她,“大嫂真是粘儿子,给我抱一会儿,都这样看个不停。”
轻描淡写,已经将两人的对峙掩盖了过去。
大少夫人笑着说,“唉,是真的惦记呢。”
她慈爱地逗了逗儿子的下巴,和焦氏闲话,“听说最近这一次,阁老大人是铁了心要往下退了?”
云娘的耳朵顿时就树了起来:此消彼长,最近这段日子,难过的人变作了杨阁老。羽翼连遭贬谪,看来在和老首辅的斗争中,又要处于下风了。可偏偏,焦阁老的请辞折子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