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含春心领神会,冲蕙娘欣然一笑,起身道,“若嫂夫人是男儿身,定然有一番大作为,含春也必定倾心结交。闺阁女子,几个能有您这样的胸襟和气魄?”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口风一转,又开起了玩笑,“您身为巾帼,是朝廷的损失,可却是子殷兄的幸运。子殷兄真乃天之骄子,非但自己天纵英才,连嫂夫人都是如此人物。上天对贤夫妇,也未免太偏爱了吧!”

蕙娘紧随其后,本想也说几句玩笑话的,可见郑氏面色不大好看,便知机咽下。桂含春此时已经出了屋子,自然发觉不对,他快步走到妻子身边,低声问权仲白,“只是个平安脉,居然扶出不对来了?”

郑氏这个不舒服,是被蕙娘的口信给催出来的。众人自然是也没有放在心上,权仲白不过是顺便给她扶个平安脉,做做人情而已,这一扶脉扶了小半个时辰,还要放血,蕙娘早有些疑心了,只是无暇他顾,也没往深里想。此时一见权仲白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大好了,果然,权仲白摇了摇头,道,“前几次流产,将养得不大好,坐下病根了。这一胎得小心一点,我看,不能再劳累颠簸,得在京城生产了。”

他拎起药箱,顾盼了一番,道,“这里没有桌子,我到外头开方吧。”

说着,便掀起帘子,走出堂屋去了。

桂含春哪还不知机?他面色沉重,匆匆摸了摸妻子肩头,以示安慰,便跟着权仲白一道出去了。

其实,这群名门贵女,亦没有谁是简单角色,蕙娘和郑氏对视一眼,也看出来,郑氏是已经明白了——她的问题,恐怕不在小,权仲白甚至都不愿当面仔细地告诉她……

这等坏消息,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尤其郑氏又有过几次滑胎的经历。蕙娘想要安慰她,又觉得两人交情不到,多说也露矫情,便只是轻轻地握了握郑氏的手,低声道,“不要紧,总是有办法的!”

郑氏眼神茫然,好半晌,才轻轻对蕙娘一笑,回捏了捏蕙娘的手,低声道,“唉,是啊,实在不行,办法总是会有的……”

说完这句话,屋内又安静了下来,权仲白和桂含春两人低低的对话声,穿过帘子进来,已经不大清楚了。蕙娘着意听了一会,都听不出所以然来,郑氏显然也是如此,过了一会,她索性不再去听了,而是和蕙娘聊起家常,“蕙姐姐,权世兄屋里,有几个人了?”

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揣测出郑氏的思绪,蕙娘有点尴尬,但这事又无法说谎,只得道,“没人,我想给他提拔几个人,他自己不要……他性子怪得很。”

“嗯,权世兄不要妾室,一点都不令人吃惊。”郑氏被她逗乐了,“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觉得,这种事情,天经地义的。那时候,大家看含沁媳妇,和看怪物一样,我心里也觉着,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妒忌了。”

她歇了一口气,有点自言自语的意思,“没想到嫁到西北,家规就不准纳妾。他平时公务忙,也丝毫没有不规矩的意思,连眼尾都不看向别处……唉,他待我实在是很好的。婆婆对我,也没得说……都滑胎两次了,还没提开脸的事。是我自己命不强,从小京城长大……养得弱不禁风,始终习惯不了西北的天气……”

她有些呜咽,“其实,我挺羡慕四弟妹的,她不怕呀,生了一个儿子,就心疼她生育辛苦,说是第三胎完,几年内不叫再生。我、我就不行了,宗房人口稀少,那怎么行,一个哪够,起码三个、四个,才能把这么大的家业给撑起来……没有人逼我,我自己要逼我自己……刚、刚才,权世兄说我思虑太重了,伤到胎儿。我、我……”

她说的四弟妹,应该就是桂含沁之妻了,看来,两房虽然天南海北,但一直互通消息,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只是从前,郑氏自己日子也美满,就不会多羡慕含沁媳妇,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身为宗妇,承担的东西,总要比妯娌们多些……

蕙娘也从心里为郑氏难过,她重又握住了郑氏的手,郑氏便将头靠到她肩上,轻轻地抽泣了起来,又似乎是在自我宽慰。“还好,还有个大哥儿站住了,还有个大哥儿站住了……”

脚步声响处,桂含春撩开帘子,轻轻地进了屋,从蕙娘肩上,把郑氏给搂过去了,蕙娘冲他点了点头,也不和郑氏告别了,自己出了屋子,权仲白正在堂屋里等她。两人当然也不吃饭了,一道出了院子,换轿上车,直到车行出府,权仲白才问她,“和明美谈得如何?他这个人,我是很看好的,虽然比不得他弟弟明润机变,但明润性子,不适合做族长,明美却是天生就有当主官的气质。年纪虽轻,可却也很老成了。”

蕙娘这才知道桂含春表字明美,另外一个明润,应该就是桂含沁了。她胡乱点了点头,便问权仲白,“郑氏的脉象,不大好?”

“她和你是反着来的,贫血。”权仲白道,“血色太淡了,而且脉象也弱。自述起行经诸状,可能是在西北水土不服,家务繁忙,日常饮食又不能精心调养,几次月子都没坐太好。母体坐下病了,两个孩子都在六个月流的,这一次这孩子要是六个月能保住还好,不然,一连滑胎三次,这第三次是最凶险的。”

他也有些感慨,“人这一生,谁不是在鸡蛋壳上走路?她要是血崩,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何日后?就是保住了,以后也再不能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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