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不紧不慢地品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徐徐道:“是帝姬的事情。”

听闻“帝姬”二字,巧茗心中隐隐生出一种猜测,然而她觉得不大可能,可到底没能忍住,倏地睁大眼睛,瞬间破坏了原本低眉敛目,极尽端庄的姿态。

德妃微觉好笑,看来不光是年纪小,心性上也确实有些小,这也是她不大赞同太后主意的原因之一,所以才打算提前说上一说,若这端妃自己不愿最好。

“我想妹妹也知道,”她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顿,叹上一口气,作出十分遗憾惋惜的表情,“敬妃姐姐走得早,帝姬一落地就抱到慈宁宫里养着。不过,近几个月来,太后的头风之症发作得愈加频繁,一次持续得久过一次,还伴着头晕目眩,心慌盗汗。太医院那边没有根治的方法,只会说要静养,多休息。太后自己也觉得确实听不得小孩子吵闹,因而打算寻个贤淑的嫔妃,代太后行教养帝姬之责。”

所以选中了自己?

巧茗心跳有些加快,耳中果然听到德妃道:“我自己呢,有孕在身,不是那么方便,难免对帝姬照顾不周。淑妃妹妹向来身子弱,若是再给她添上一桩事,只怕人要垮下去,也不适合。翠微宫倒是有位今年新进宫的梁家妹妹封了修媛,但太后又怕她进宫时间太短,规矩不好,做事有疏漏。思来想去,便觉得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

巧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除了仅有自己知道,却永远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她都看不出自己还有哪里适合抚养伽罗。

大殷立国时间尚短,为了拉拢朝臣,巩固统治,并未像前朝那般广择良家子充实后宫,三位帝王嫔妃数目都不多,但每个都是极有分量的勋贵人家出身。

与之相比,林巧茗的身份实在低得不能再低,就是那些个嫔位以下,不能独居一宫,必得依附嫔位以上者居住,因而也没有资格抚养皇子皇女的,都应当比宫女出身的巧茗更有规矩、更适合抚养伽罗。

太后她老人家到底看上自己哪儿了?

然而,明白那些道理是一回事,感情却是另外一回事。

巧茗心绪有些激动,巧菀是她唯一同母的姐姐,伽罗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她自是愿意代行抚养之责,简直可以说求之不得,却又担心表达得太迫切让德妃侧目,强制克制着,眨巴着眼睛半晌未曾开口。

德妃显然误解了,宽解道:“当年敬妃姐姐乃是早产,帝姬从胎里带着虚症,若是抚养起来,得比一般的孩童更耗费心神。所以,妹妹可得提前想好了,如果答应下来,将帝姬接到鹿鸣宫后当如何,若实在不愿,又该如何措辞婉拒此事。”

说着,复叹一口气,“我也同太后提过几句,我也知道妹妹好,但凡是应当循序渐进。一跃而封妃,明理的知道是太后看重妹妹,不明理的怕是要嫉妒,再把帝姬送过来,可不是把妹妹推到风口浪尖去,妹妹年纪还这样小,便要承受两重重压,实在太难为你。不过,太后始终觉得,帝姬到底是唯一的皇女,不能受委屈,养母的份位绝对不能低。”

“姐姐事事替我想得周到,巧茗感激不尽。”巧茗只好隐下心意,先行道谢。

同时觉得德妃说话做事颇有些滴水不漏的味道,先是收买人心,表明处处为自己考虑,又不忘点出她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仰赖太后寄望。

当真是既为太后做先锋劝服巧茗,又显得事事尊重,就算巧茗有任何不满,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巧茗于是顺水推舟,“太后厚爱如斯,巧茗不敢推托。只是,我对照顾小孩子的事情当真没有多少经验,以前在家中倒是帮忙带过弟妹,可如果只是吃饭穿衣这等事,自然有乳母和宫人们打理,至于教导……”她咬唇,装出为难的样子。

“这点妹妹倒是不用担心,帝姬自有教养嬷嬷。齐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陛下派她过来,也是为着给妹妹添些助力。而且,妹妹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不然也选不进尚食局不是,太后也知道这点,才敢放心将帝姬交托,妹妹也就别妄自菲薄了。”德妃一壁说,一壁在巧茗手背轻拍以示安慰。

巧茗当然不仅只能识文断字。

萧氏重视女儿的教育分毫不输儿子,巧茗在家中时要读邸报、背律例,还得学着分析朝局,虽则说后一条因为当时年纪还小,并没有真正进行起来,但基础却打得极牢。

好比说,京官里稍微有些名头的,论起九族五服来,巧茗敢说自己清楚得不输当事人本身。

又好比说,眼下她就琢磨不出来,刚才德妃提到的梁修媛会是哪一个梁姓大臣家中的女儿。

巧茗不记得前世有过这么一个人。

*

太后今日待巧茗比之前亲热不少,虽然仍没什么笑脸,但那是她严肃惯了,话可是多了许多。

“自打你救了伽罗之后,皇上的病也跟着好转了,我在信上同太皇太后讲,觉得你是有福之人,还会给身边之人带来好运,她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太皇太后还说,她前往护国寺是为给皇上祈福,或许因为诚心,菩萨便送来了福星。”

巧茗满心感受只有一词形容——受宠若惊。

她面上不吝将这番感受放大再放大,大到太后眼尾轻扫也能解读成功,只可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离皇宫实在太远,不能够看到。

太后将巧茗夸奖够了,才步入正题,提出要她抚养帝姬,“看来看去,总觉得你最合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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