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笑,秦媛已经下了车。
门板发出闷响,车厢里再度归于平静。
车子缓缓驶向大路,那后来一路上的气氛,比秦媛在时还要沉。
直到方町又打了个哈欠,隋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是把车靠边停下吧,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停顿片刻,方町才开口:“下午才出差回来,还没合眼。香港的朋友来了批新货,都是5a级的钻石,这两年突然潮热的碧玺也进来一批巴西的货,全是大克拉数,颜色几百种,还有少数没有经过后期烧色的帕拉伊巴。”
方町的语速和讲课时截然不同,既缓又轻,声音里全是疲惫,却没有丝毫不耐。
隋心边听边颔首,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上次在迪厅听那个大哥说什么,你是卓越的方町……卓越,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就是你现在做买手的珠宝公司么?”
方町侧首看了隋心一眼,那双桃花眼下,清晰的浮现出一道淡青色,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昏暗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还是因为睡眠不足。
只听方町说:“秦家是卓越最大的股东,现在想起来了吗?”
秦家和卓越?
隋心一怔。这两者联系起来她才渐渐想起来,好像秦媛和秦朔姐弟,就是来自卓越的,据说卓越最大的股东秦天阳行事十分低调,却生了一双特别叛逆的儿女。秦朔的叛逆,隋心早就知道,至于秦媛,表面上看端庄秀丽,气质不俗,要不是今晚听她提到那段感情史,还真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反骨的女人。
“我以前听别人提起过秦家姐弟。”
闻言,方町笑出声:“连你这么孤陋寡闻的都听说了,一定是不好的风评。”
话音落地,又补了一句:“不过要不是她这个作风,大概也不敢找我当买手。”
——
车内一阵沉默。
隋心没有接话,虽然方町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描述,里面却透露出无尽的自嘲。过去那一年,一定是她不能想象的经历。
天之骄子跌落人间,背负着父亲的恶名,却要在父亲的老本行里站起来,肩上扛的除了责任,更多的大概是质疑吧?
目光缓缓移向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记忆中的这双手,除了搂着姑娘的肩膀,就是握着麦克风和酒杯。那时候的方町,不羁却不下流,玩有玩的原则,从不懂什么叫自持。
车子拐过一个弯,车速渐渐降了下来,方町突然开口道:“我还记得秦媛第一次让我从香港带一批5a级别的钻石回来,我一到卓越就被叫去董事会。所有董事都在质疑我,就像是警察审问犯人,同样的问题来回问,想抓我的话瓣,看我什么时候露出马脚。那批钻石后来被送到高级检验中心一层层检查,一遍检查不出问题再查一遍,多少人都在盼着那批钻石出事。”
隋心微微蹙眉:“如果真的查出来钻石掺假,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处?”
“一点好处都没有。”方町轻哼了一句,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隋心抬眼一看,就是自家住的那个小区马路对面。
方町的声音再度传来:“一旦查出来,这些盼着出事的人都得跟着赔钱。当然,整件事里需要付最大责任的,是秦家。大股东的位子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每天都有人盼着你摔下来。”
一声轻笑,方町解开安全带,懒洋洋的趴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臂遮挡住半张脸,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要睡过去一样。
连他的声音都闷闷的没有精神:“但是不管在任何一个行业,老二都是最难做的。所以人人都想做老大。”
隋心皱着眉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回家?”
“当然是开车回去。”
“就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
方町不语,缓缓闭上眼,从手臂中发出一个轻哼:“嗯。”
“你这样不行。”隋心想了一下,就一把拔掉车钥匙,同时打开车门说,“这附近有如家、汉庭和七天,你睡一觉明早再走。”
——
步行到七天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可是两人却走了将近十分钟。
方町的步子迈的很小,走的极慢,隋心好几次催他快点跟上,他都不吱声,直到踏进七天酒店的一楼大堂,就着冷色调的灯光,隋心回头看去才吓了一大跳。
怎么方町的脸色这么白,额角还有薄汗渗出。
她走过去时,方町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给她。
隋心接过到柜台办理了入住,走回来时,方町已经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拿着房卡走向楼梯。
好在楼层不高,只有三层。
方町在前面走,几乎是一步一停,一手扶着扶手,高挑的身影晃晃悠悠的。
隋心就跟在侧后方,随时准备伸出手拉他,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拉不动,但总好过他就这么向后栽过去摔出个好歹。
直到来到三楼的房间,只见方町靠向房门,可手里的房卡对着门锁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隋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看不过去,将房卡拿过来刷了一下。
房门应声而开。
可是那道高挑的身影,也像是终于透支了最后一丝气力,顺着门板栽进房间。
隋心叫了一声,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就被那股力道带进门里。
“咚”的一声,她的手肘撞在地板上。
再抬眼望去,方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