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卡萨丁疾驰在同样漆黑的夜色里,发动机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可这些杂音一点都没能飘进黎远的耳朵里去,他的脸是面朝着外面的,眼前的景色在快速转换着,霓虹灯倒映在黎远年轻的面庞上,投下了一片万紫千红。
不知过了多久,贺时琛终于停下了车子说:“到了。”
黎远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经营小吃夜排档的摊子,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喝酒谈天。
再看贺时琛那身羊毛大衣和丝质衬衣,这真是太不搭调了。
“你确定是这里?”
贺时琛点点头,“跟我来。”
昨天才下过雨,所以地上十分泥泞,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享受美食的心情,四周传来了无数的欢笑声和酒杯相碰的声音。
黎远跟在贺时琛身后,看见他的裤脚已经沾上了不少黄褐色的泥点,昂贵的面料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不过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贺时琛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还是此处另藏玄机?
很多他就发现了自己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贺时琛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露天面条摊,然后点了两碗牛肉面。
“贺总,我吃过了……”
贺时琛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这都是给我自己点的。”
黎远:“……”
贺家长孙、观博的执行总裁、坐拥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贺时琛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坐在看上去有些油腻的老旧椅子上吃牛肉面?
黎远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他要拿出手机把这违和感十足的画面拍下来放到网上去。不过碍于贺时琛的yin威,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面条上来后,贺时琛脱掉了羊毛大衣,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然后撸起了袖子大口吃起面来。
——贺大总裁已经完美融入到市井小民的夜生活中了。
如果不是他那过分英挺的长相,以及走到哪都掩饰不去的凌冽气质,换身衣服他就能去隔壁工地搬砖了。
不过黎远没心思追究这些,这一路上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急切地想知道黎雪的消息。
“贺总,我不想打扰您进餐,不过请您先告诉我我姐姐的下落好吗?”有求于人的黎远不得与在表达请求的时候用上了敬语。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打算和这人永远拜拜呢。
“你的答案?”贺时琛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反问道。
答案?什么答案?
黎远疑惑地看向贺时琛,发现对方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他的眼中是带着笑意的,只不过那种笑意让人不太舒服就罢了,因为它太多笃定了,就好像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一般。
看到对方的眼神,黎远就明白了他所指为何。本来他就一直处于矛盾犹豫中,这下好了,他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除非他能够放下对黎雪的牵挂。
不过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贺总,那天您说的话,算数吗?”
贺时琛明知故问:“什么话?”
两人的立场颠倒,黎远成了有求于人的那个,所以面对贺时琛的装傻充愣,他心里虽有气却没敢表露出来。
“就是您那天说的……不、不那啥我……”要他一个大男人说出“不碰我”这三个字着实有点困难,就脸皮的薄厚程度来讲,黎远跟贺时琛之间的距离起码隔着一座喜马拉雅山。
“不什么你?不碰你?不强迫你?不侵、犯……”
“够了!”黎远大力地一拍桌子,上免的摆件被他敲得叮当响,有几个还滚下了地去,由于他的嗓门太大,所以周围众人纷纷往他这边看来。
黎远微微低下了头,压低了些声音说:“贺时琛,你装什么傻,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做到,能做到我就留下来!”
活到23岁黎远才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一个跨国公司老总牺牲自己的“性福”也要留住他。悲哀的是,他从来没在异性身上享受过这种待遇。
贺时琛风卷残云地干掉了一碗牛肉面,把空碗放在一边端过了第二碗,这家老板似乎跟他很熟的样子,端面条的时候还对他说了一句:“贺师傅可是好久没来了,这是你要的,没香菜没葱我免费给你加了两片肉。”
黎远惊讶地发现,贺时琛居然还冲那老板露出了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容,这太难得了,要知道这个冰山面瘫男一年到头都是这副被定格的表情,黎远还猜测过对方便秘时是不是也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
贺时琛看了他一眼,把额外的牛肉块放进嘴里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黎远抓住这个机会,抬起了一手,用掌心迎向贺时琛,要求与对方来个击掌盟誓。
没想到贺时琛带着寒气的一眼扫过来,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幼稚”。
幼稚就幼稚吧,能达到目的就行。看来他和双份工资的缘分还未走到尽头,他还得在观博待一阵子。对于贺时琛的承诺,黎远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言而无信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如果黎远能够猜测到自己将来的遭遇的话,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回到这一刻,拿起搬砖就往自己脑袋上呼过去,边砸边骂:“叫你丫信!叫你丫信!什么君子,那就是个长着面瘫脸的流氓!”
世上没有后悔药,为了这一刻的轻信,黎远终将付出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