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拍卖会时,和他竞价的男人焦急的拦住了他们,操着一口纯正的英音英语,很诚挚地说,“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先生,能否将这幅画装让我给我。”
道林自然不乐意,“你要是想要刚才就该多出钱。”
男人赧然说,“我该介绍一下,我叫道林·巴兹尔。”
道林:“……”
埃里克:“……”
“这幅画是我爷爷的最喜欢的珍藏之一,出了点意外才流传出去,我就是为了追回这幅画才赶来的美国。”男人恳切地说,“当初这幅画弄丢的时候,爷爷就很难过,一直想追回来。几年前他去世了,我无法不遵循他的遗愿。”
对方看起来又真诚又可怜,道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抱歉,我不能转让给你。”
“我是只带了三万,所以才没能拍下这幅画,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个月就可以弄到六万,不,七万,我加两万的价钱!”
道林摇头,“不,你就算在拍卖会上出到七万,我也能加到八万啊!”
对方急躁起来,“九万!”
道林依然摇头。
“十万!十万呢?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同意,我就是去借债也要还上的。”
道林铁石心肠地说,“多少都不会给的!因为这幅画上的人就是我。”
青年怔住。
“我的名字叫做道林·格雷。”道林缓缓地说,“画的背面还写着雷’呢。不过我一直没有收到过这个礼物。”
从十五岁,到七十二,都过了半个多世纪,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份礼物。
青年记起来,自己曾在爷爷临终前问过他,“那幅画有那么重要吗?”
“我原本想要把它送给我的一个朋友,我一直在探听他的消息,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不敢送,如果你能把这幅画找回来,他还活着的话,就把这幅画送给他,或者送给他的后人,找不到的话,就一直保留在家中吧。”
道林可不知道这么多,他指挥着小孙子捧画,高高兴兴地回家,把画装上玻璃罩,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但凡有客人来,一眼就能看到画上的美少年,一旦询问起来,道林就得意洋洋地说,“这个是我年轻时候的画像啊!”
客人总会恭维:“没想到您当年还是个这么出众的美男子。”
道林就谦虚说:“不敢不敢,还过得去。”
道林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青春般充满热忱,“竟然还有这么一幅画!没想到!”
埃里克却冷冷说,“巴兹尔最好没有下地狱。居然还敢给孙子取名字叫道林,太狂妄了。”
道林:“……”
艾伦·米尔恩先生来拜访道林的时候,道林也给他展示了这幅画。
享受了一番恭维之后,道林将对方要的资料装在纸袋里递给他,还有一杯热咖啡。米尔恩先生是英国情报局在美国的情报收集特工,这好像是个刚成立不久的部门,去年还是前年吧,道林不是很清楚,道林在美国这么多年交际广泛,当对方找上门来问能不能为祖国帮点举手之劳的事,道林说,“没问题。”
没过几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
而一战结束时,道林也还活着,但他的老朋友已几乎全部死光了,连女儿克里斯汀也垂垂老矣,只剩下他和埃里克。他八十岁,还能活二十年。
可道林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了,他回忆起重生以前的事已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很渴望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道林记得最后一次见凡尔纳,是在1903年,凡尔纳对道林说,“我们都老了,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两年后,他就去世了。
只有迪昂还住在巴黎的地下通道里,他们回去见他时,他也还是年轻漂亮的模样,可道林已经一点都不羡慕了。
迪昂说,“你这下知道我当年劝你的都是什么意思了吧。”
道林惆怅地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道林忽然有一天梦见了小时候的事,他在花园里荡秋千,南茜站在旁边,有点着急的说,“道林,慢一点,道林,慢一点。”
他以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做了无数次噩梦的老宅,临老了,他却思念起这个地方,记忆被时间美化,他想起洒满阳光的庭院,他还小的时候,南茜抱着他,指着庭院里的樱桃树,说:“那棵树是你妈妈三岁的时候种的,她特别喜欢在那棵树下面乘凉。”
大概是他六十五岁的时候,又有个电影这个新兴艺术,十几年里迅速的风靡世界。他的曾孙子就特别喜欢这个,说想要以后当导演。
道林听了以后觉得挺好的,但不是很懂,孩子就笑话他是个老顽固。
当他越来越老,孩子们就越发不乐意和他呆在一块儿,觉得他无趣,跟不上潮流,审美落伍,眼光落伍,只会讲一些夸张的故事,他们才不信这个老头子当年有多么时髦呢。
道林老是老了,依然不服气,“不就是拍电影吗?拍就拍吧!我出钱!我们开公司!”但是因为爱迪生的电影专利公司垄断,他们的独立电影人公司只能挪位置,最后选在了一个叫做好莱坞的穷乡僻壤。“有什么的呢,房子都是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