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坐在露天的藤椅中,夕阳的余晖刚刚落在天地的交际线上,头顶的遮阳伞已经收了起来,卓然的脸却要比这天气先一步陷入晦暗之中。
他就这么沉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其实几个小时前他也是这样坐在露天座位旁,低头翻查着手机,当时的他一身咖啡渍,而泼他咖啡的那个女人早已离开得无影无踪。服务生见他如此狼狈,急忙跑来送上毛巾,卓然却只是草草地擦了擦,因为他隐隐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正忙着查看各种电话、短信、微信,可他手机里既没有陌生号码的来电,也没有任何不妥的信息。
后来他一路回到酒店,始终眉头紧锁,不怎么情愿地从微信的联系人列表里找到尤佳,问她是不是给自己发了什么消息。
尤佳一贯的插科打诨,没正面回答,只说:“大忙人终于有空接见我了?”
这就是卓然不喜欢联系她的原因——他嫌她废话太多总说不到点子上,她嫌他没有一点幽默细胞不懂欣赏她的语言艺术,总之不在一个频道上,交流费劲。
卓然:“别自作多情,说正事。”
尤佳却非得跟他绕弯子;“我在海德堡,到斯图加特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咱们见面说,天知道我多想念你那张不苟言笑的小俊脸。”
可所谓一小时,足足让卓然等到傍晚,余晖逐渐从天地交际间弥散开时,尤佳终于姗姗来迟。
尤佳开着辆道奇的皮卡就来了,卓然瞄见那辆皮里,而周遭人的目光也都被这骚包至极的车引得频频侧目,卓然便忍不住叹气:依旧不改爱招摇的本性……
只是没想到尤佳不是一个人来的,副驾驶座上先下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南欧长相的女人,尤佳随后从驾驶座上下来,摘了墨镜扫了眼路边,看见卓然便是一笑,径直朝卓然走去。
尤佳从他身旁走过,稍稍低头一嗅就嗅到了他沐浴乳的清香,不免惊奇:“你为了见我还特意洗了澡?我真是受宠若惊。”
这女的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她自作多情的德行?卓然撇撇嘴,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用下巴点一点那金发碧眼的女郎:“又换了?”
尤佳无谓地耸耸肩。
卓然无语地摇摇头:“我们男人都没你潇洒。”
虽然尤佳带来的尤物听不懂中文,但当着人家的面聊这些确实有点不合适,索性聊些别的,比如尤佳的潮牌最近的运营情况,可尤佳一聊起这个便没完没了了,从最新的布料成本到哪个女模最带感,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尤佳口干向服务生又要了一杯莫吉托的工夫,卓然终于找到机会打断她:“你的事说完了?那说说我的事。”
“还没说完呢,”尤佳接过服务生送上的莫吉托,急急忙忙喝了一大口,身怕卓然抢了她的话题似的,立即又说,“我家的口碑算是打响了,现在国内很多itgil和名人都穿我家牌子,我觉得是时候在国内开第一家分店了,你觉得呢?”知道他是干运营的,自然想知道他的专业意见。
卓然只能想别的办法阻止尤佳再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无意间瞄到尤佳身旁那位金发碧眼的女郎正悄悄地低头看表,卓然即刻示意尤佳:“你旁边这位已经看了17次手表,你确定你还要跟我继续无止尽地闲扯下去?”
果然他和尤佳的思维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此话只换来尤佳抓住那女郎的手,示威性地当着卓然的面吻了吻手背:“你观察她观察这么仔细干嘛?死了这条心吧小然然,她看不上你的。”
卓然成功被她气吐血。
但幸好卓然没料错,在尤佳的世界里,事业和美人相比永远美人更加重要,为了不再让美人久等,尤佳正了正脸色,终于肯入正题,“我就问你来德国为什么不找我,顺便约你出来吃饭。不过……”尤佳皱眉,有丝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发了什么内容给你,你竟然不知道反倒要来问我?”
卓然看完了尤佳手机里的微信内容,一言不发地把手机还给尤佳。和他猜得差不多,他又一次被尤佳的“语言艺术”害惨了。
他和尤佳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病相怜,同样是被人甩了之后出国留学,家庭背景的不同也造就了他们留学轨迹的不同,尤佳留学主要是为了疗情伤顺便学点东西,心被掏空了,大可用物质的手段弥补,整夜整夜地开趴,宿醉,旷课,即便最后退学、大动干戈地改修了服装设计,家里无奈但也全力支持;卓然则没那么幸运,就算整夜的失眠,第二天醒来依旧得上课、做课题、实习,他没有资格消沉,因为一旦拿不到全额奖学金,他就得卷铺盖走人——
但是这个社会既是这么的不公,又是那么的公平,他的努力最终换来了回报,让他以全新的面貌,回到那个当初令他落荒而逃的城市,回到那个当年他样样比肩不了的女人面前。
卓然那时一度以为尤佳就是这样玩世不恭的人,尤佳却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在卓然面前哭成了傻x。直到那时卓然才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只不过被人伤了之后,他成了不近女`色的木头,她却走上了一年换一打对象的不归路。
卓然还记得那次尤佳抱着酒杯和他絮絮叨叨:“其实我很羡慕你,怎么说呢?除了没钱,要什么有什么。”
当时的卓然还没怎么适应她的毒舌,已被她一句醉话气吐血,尤佳却全然不觉,还在叨叨:“尤其是……自由,你爱谁,只要她也爱你,你们就能大大